好吧,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床也爬了,这小日子还是要过滴。
米果果能正确‘省悟’到自己那天夜里都干嘛了,绝不归功于她事后克于律己的反省,而在于仆婢间流传盛行的蜚短流长。
“喂喂,听说了嘛,苏姑娘可真了不得了!”
“哎呦,那种厚颜无耻的事情,可真真吓死人呐!”
“我在这里也待过三五十载了吧,第一次看见有敢不要命爬龙颜大人床的。”
“皮相没变,里面装的灵魂可是要翻了天了!”
“就是就是。”
“……”
这这这,这都说滴啥哦,简直是越描越黑!
听得米果果撞豆腐死掉的心都有了。
不过她也没愁上多久,第二天整个‘卧龙殿’大换血,除了几个老实持重的婢女奴仆,其余人等一概换了张面孔。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果果,只不过龙颜那种人,能容忍有人敢在背后嚼自己舌根的话,也叫做奇迹了。
手腕他有的是,行事狠辣是一贯的风格,处理这些作为奴才却不知本分的的鬼魂,只不过小菜一碟。
更何况以米果果那种单纯的心思,也猜不透他背后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事后果果省悟过来,也觉得非常愧疚,寻常人遇见这种事,缄口结舌行事低调两天,也就过了,可她不,这小女人居然专门下厨房亲手做了花花饼干,偷偷摸进龙颜每天办公回家必经的桂花园里,等着他下班回来想跟他道歉。
那天夜里,他和平等王商讨政事到很晚了,平等王一再挽留龙颜在自己府邸留宿,可龙颜却以自己有‘认床’的习惯推辞了。
“……我就说这些东西你咋处理得这么快,”平等王指着办公桌上厚厚一叠文件,诧异道:“原来‘事发’当天,你一晚上没睡觉都在干这个。”
龙颜听得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感情那事儿连平等王都知道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见流言蜚语多么可怕……这也是龙颜下决心第二天彻底斩草除根的缘故之一。
到他回到卧龙殿,已经过了初更,夜已酣,四下草木寂静,花园中偶尔传来啾啾虫鸣,四野一片空寂。
夜色如水,寂静的背后透着风露的凄凉。
龙颜看见花间石桌上趴着一只柔柔软软的小东西。
米果果侧脸依偎在石桌上,鬓发有些微乱了,疏散地搭垂下来,松松绒绒的,遮了眉眼。一双爪子非常孩子气地抓着桌沿,哈喇子顺着那只微张的嘴唇淌了出来,很是有些时候了,已经积了一滩。
她穿得很薄却睡得很熟,石桌上还搁着一包形状漂亮的花花饼干,显然是坐得久了,熬不过又舍不得走,就地趴石桌上睡着了。
霎时间竟有些心动。
只是下一刻,这样刻骨铭心的感觉又让龙颜记起多年前那张曾经让自己倾慕的姣好容颜。
也正是那张让他揪心的容颜,将自己迷得七荤八素的同时,翻手云覆手雨,关键时刻竟那般冷酷无情地背叛出卖,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事后,面对被酷刑剔骨剥肉,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自己,她竟然哭诉着: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身穿当朝最柔软绮丽的绫罗绸缎,而他,已经是浑身血渍斑斑,单薄的衣衫被皮鞭撕扯得褴褛不堪。
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什么情,什么爱,从那时候他就已经彻底觉悟了。
女人,妖精般的动物,永远不可以付之信任,否则自己的下场便是最好的鉴证。
不过他龙颜也不是吃素的主,即使是死,也要将整个局面翻盘。
凭借着自身过人的才华,在阴司第九殿混到这份上,你以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将那对狗男女刀山火海再下油锅地反复煎熬。
什么改头换面投胎转世,别提做人,成虫还是做畜生,都是做梦。
他要他们一辈子,永远永远,在地狱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这不是一句空口白话,他已经做到了——如今那男的正在油锅中翻滚煎炸,那女的扒光了丢进畜生界,是奸是淫,还是做牛做马,那都是命,她逃不掉的。
这才第二小狱呢,没个几百年,出不来的。
想归想,他还是义务性地冲尾随身后的侍从递了个眼色。
“也不知那群成日吃饱了没事犯懒的丫头们怎地服侍主子的,怎能丢了苏姑娘一个人睡在这种地方呢!”那贴身侍从也是个机敏伶俐的,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将抱在怀中原本给龙颜大人准备的貂皮斗篷仔细地搭在米果果肩上,眼珠一转,又低声逢迎道:“要不属下这就去寻了人来,令她们将苏姑娘扶回房间歇息去?”
龙颜细想了片刻,任凭这丫头趴这儿睡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点了点头,吩咐道:“别急着苛责她们,赶紧唤来送苏姑娘回房休息才是。”
打发着侍从去了,龙颜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瞅见果果睡得酣然,本想径自离开,谁知还没来得及走动,却只见披在那丫头背上的斗篷缓缓滑了下来。
这小女人睡觉极不安分他也是见识过的,虽然没亲眼见着,不过听说‘爬床’那天,这丫头一个人在那么大一张床上翻滚,早上醒来的时候居然还能半个身子趴在地上,叫前去服侍她梳洗穿衣的几个贴身侍女汗颜了半天。
龙颜走上前去,拾了斗篷,在米果果身旁坐下来,正考虑要不要干脆一巴掌拍醒这丫头,好在还没等他下手,她便已然恍惚着抬起来脑袋。
“嗯~~~”果果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下意识地抓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看她动作自然大方,估计已经熟能生巧。
龙颜不吭声,皮笑肉不笑地坐在旁边瞅着她看。
米果果砸吧了两下嘴,从怀中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那一汪成了滩的口水,然后铺展开来,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趴下来继续睡。
——真让人想一脚踹她飞天上当星星去。
龙颜一巴掌还没拍下去,却不小心瞅见果果倏忽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瞪着自己。
“你……你想做什么!”那贼喊捉贼的小女人‘噌’地跳起来,双手捂住脸蛋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以为龙颜为了之前那事儿找她算账来着,吓得急忙心虚地嚷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那是你房间!要是知道了,打死我我也不去!”
“可事实就是事实,”也许是果果的反应太有意思了,龙颜突然忍不住想要逗弄着她玩:“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说该怎么办呢?”
“什……”米果果差点给自己口水噎着,紧接着露出一副世界末日降临的表情,不可置信地惨叫:“什么啊啊啊——!!”
不是吧!没有吧!!观音,如来,玉皇大帝啊~~~~~~~~~~!!!
她当时是脱了衣服,可是那是因为罗裙爬床底下爬得很脏,穿在身上睡觉不舒服啊!可是好歹还穿着肚兜嘛……虽然醒来的时候背后打好的结子都已经松散开来了……
噢,不是吧!
咋描得这么黑啊~
米果果晕乎乎地伸手扶住额际,晃晃悠悠地险些摔倒。
龙颜怀抱着貂皮斗篷,端坐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瞅着这丫头一个人发疯。
“你胡说!”她挣扎着,据理力争:“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具身体还没长成,以你的地位要找什么样的美女没有,怎么可能看上这种,呃,这种……”她本来想说‘洗衣板’,可是没见过有人当着男人骂自己是‘洗衣板’的,想了想,这三个字愣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龙颜和颜悦色道:“荤腥吃多了,偶尔也会想要品尝点清淡的味道。”
果果黑着脸:“我不认为你会喜欢一个才和老公生离死别的女人。”
“女人吗?”龙颜瞄了一眼米果果少女娇俏的身材,“你似乎还算不上吧?不过,用来暖床已经足矣。”
米果果颤了一下,绝望道:“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龙颜望着她,感觉这丫头实在好玩得紧,本想继续,却又顾虑到半夜三更的,似乎也不是闲话的时候,便笑了笑:“当然没有,因为我骗你的。”
……
突然觉得自己又被什么噎了一下。
“苏姑娘,我已经吩咐了人过来接你,”龙颜掸了掸衣裳,站起身来,淡然嘱咐道:“别半夜三更歇在外面,女孩子家的,担当不起‘到处乱睡’的罪名,流言蜚语我固然可以暂时压制得住,可传出去毕竟好说不好听。”
什么叫做‘到处乱睡’啊……?!
米果果听得抽筋,回过头一想,这却也是个歪理:毕竟人言可畏。
见龙颜转身要走,果果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干嘛没事趴这里当‘孝子贤孙’来了,于是急忙抓起石桌上的那包饼干,追上前拉了龙颜的衣袖,塞给他:“总之,上次那件事,虽说不是故意的,到底霸占了你的床,呃,所以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她松了手,规规矩矩向他地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的时候显得有些脸红,不过尴尬持续不到两秒,这丫头又咬了咬唇,换了副讨好的面容指着饼干补充说明道:“我加了牛奶和鸡蛋的说,又香又甜,酥酥软软的,可好吃了,你拿去尝尝吧。”
这副模样看上去倒又有几分好孩子的味道了。
龙颜回头望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对不起就完了?”
“……”果果心虚地补充:“不是还有又香又甜的花花饼干么……”
“这也算?”
“呃,”果果咽了咽口水,汗颜道:“那你想怎样啊?”
龙颜没说话,却正儿八经回过身来直视她。
米果果吓得往后连退三步,瞠目结舌道:“你想干嘛!”
他笑得暧mei:“怎么,床都爬了,现在却又来后悔?”
“什么什么哦!”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一个二个跟她欠他几百万似的?
龙颜上前一步,伸手扶了米果果手臂,垂首伏在她耳畔轻言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