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起,暝烟苍茫。
此时在虚妄大陆的大都市,落雨城中,却无一人敢在这昏黑有鬼的夜晚出没,不是因为残月无光,也不是因为晚饭无暇,只是因为此时的落雨城并不太平。
就算是落雨城本土人,也不甚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一到晚上,明月从那山角一旁高挂而起时,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可就是这样,皎月当空,鉴人眉眼的良辰美景,却有着两人,偷偷摸摸,前头一个粗脸汉子,顶着个赖利头,面上用布裹得严实,像是做贼心虚,又像是怕闻到什么难以捉摸的气味。
手中兀自提着根马鞭,对着奋力拉车的黑驴子,没来由的一鞭子、一鞭子的抽着,而那任劳任怨的黑驴子则是“恩昂、恩昂”的叫着,神情略显发急,本已疲累的四蹄,猛蹬地面,驴身上绑着马车绳套,往前卖力的拖着。
而后头那人,则是双手与肩头垂齐,合力扛着马车屁股,如黑驴般,卖力的喊着:一、二、三……一、二、三。
“哎,我说张老三,你今个晚上,是不想回屋寻你婆娘,为你捂被窝啦,再不卖些气力,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你说!”李四边说着,手中挥鞭打驴子的劲头,却又大上了几分,怕是心有不满,又或是……
那叫张老三的闻言,在后头没好气的呸了一口唾沫,嘴里嘟嚷道:“不就是见我娶了媳妇,你没有吗,何至于?”
想这张老三倒是长得比李四强了许多,不说容貌长得有多英俊,最起码,就没李四头藓掉发的毛病,现今捡了个婆姨,整天被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带自己入行的李老四,有事没事,骂的灰头土脸,现在还口称自己不卖力,唉,瞧那鞭子,一鞭子一鞭子,大力的抽着,还以为张老三不知道,这不就是做给他看的吗?
可这辆似马车非马车,似驴车恐非驴车的大块头,单仅凭着自己外加一头小犟驴,怕是拖到明儿晌午也到不了。
观此情形,怕有不少人以为,张老三与李老四都很着急,想赶到地头,却哪知,李老四压根就不急,反正回家又没婆姨,给自己捂被窝子,早回晚回,都是自己孤独一人,急个什么牛劲。
倒是张老三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想当初,在自己没娶婆姨时,李四哪回不是认真与他,拉着黑驴麻花粗绳子,发足了力气,往前推。两人一二一的,做起事来,倒是快上许多,莫说这百十里地,就算是六七百里,他二人也赶得回去,美美睡上一觉。
“唉,谁叫摊上这么个赖皮头的二流子,没奈何,没奈何。”张老三一边在嘴里嘟嚷着,一边想着家中俏婆姨的模样,发足了气力推着马车后座。
直道两人这是要去得哪里?他们又在搬什么劳子重物,连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犟驴子,外加两任劳任怨,哦不,应是一个任劳任怨,死皮白赖的想要回家,与他婆娘做些男女该做之事的愣头青,都无法搬动的了?
虽说有一个李老四,千方百计想拖张老三的后腿子,可到底是什么劳子的重物,这般沉?
李老四嘴角一撇,正不紧不慢的赶着,手中抽驴鞭子的力道,不知不觉,却又重上了几分,怕是心里仍存着疙瘩,一时半会消不下来,正暗自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慢了张三的脚步。
“哎,老三!我怎么闻到味儿了?”李老四眼见在行没两步路,就要到了地落,不免抽抽鼻子,道:“我问你话呢,你闻到没?”
话音甫落,只见张老三,一脸没好气的看着前头,突然拉住驴绳不走的李老四,朗道:“什么就闻到味儿了,你我身上的臭汗味,又算得什么?”
张老三不以为然,心想,两个大男人,拉了好些时的皮囊买卖,都是体力活,流些水汗,又算得什么,值得李四凭地较真?
“不是你我身上的臭汗味?”李老四拉着缰绳,往着后头正翻白眼、做鬼样的张老三看去,眼见着对方神情一慌,立时将脸撇到一边,不敢拿正眼看他,心头暗恼:敢背着老子做鬼脸,看我李老四今天还让不让你回家,去亲热你那俏婆娘了。
心里想着,不由大力拍了拍驴屁股后头的车厢子,砰、砰、砰……“哎,你干嘛,快别拍了……这大晚上的,渗不渗人?”张老三没想对方抬杠都抬杠到车厢子里了,不由吃了一惊道。
“哎我说老三,你这车厢子绑的牢固、不牢固?”老张又大力拍了几下,忽抽动鼻尖,嗅了会,在大半夜的,嚎啕大叫道:“好啊,你个张老三,看你干的好事!”
说完,一脸气闷的又朝犟驴子,抽打了一鞭子,“恩昂,恩昂!”
“你还叫,你还叫是不?没用的东西!”李老四虽是对着黑驴子说话,但眼神却瞟向了张老三,轻蔑道。
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可况,是一个着急回家,寻求婆娘暖被窝的正常男人,只见张老三放下手中活计,右手插于腰际,左手朝着李老四指了指,恼怒道:“我说,你这一会闻一会拍的,到底想不想搭伙干了。”
听了张老三威胁,拆伙不干的语气,李四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道:“干个屁,老子累了,要休息!”
眼见着李老四真将鞭子一扔,说不干就不干的坐在地上,张老三的心里,也有些没了底气。
毕竟在这大晚上的,不说寒芒呼啸,但也凉气嗖嗖,冷风顺着脖颈,与自己流了不小会的汗水厮混在了一处,“唔~”张老三赶忙紧了紧脖颈衣领,打了个冷颤,道:“李四哥,你是我的活祖宗行不,我张三认栽,今个儿回你屋睡去,成么?”
李老四往着后头张三瞅了一眼,眼见张老三两手紧紧的环抱胸际,护住心口,两脚抖索的厉害。
想是在这黑灯瞎火、单仅靠着天间一轮皎月的光照,又顶的什么屁用,更何况……他们接了活计,又是……?
李四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也升起一股子寒意,想到刚才还跟车厢里头的鬼东西,打招呼……哎~真是倒他八辈活祖宗了。
这时又有着一阵凉风拂过,直打两人热脸,好似有着什么东西,贴着自己热脸飞过一般……哎~
“大哥,我们快些走吧。”张三环顾四周,一时没忍住,催促道。
想他干这种活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就今天……凭地惹出许多祸事,要是再在这不毛之地,干耗着,天晓得,会否真出了……?张老三这样去想,心下自是吓坏,赶忙于双手掌心,呸了两口急唾沫,火急火燎的又开始双手与右肩并用,抵着马车这四方******,使得吃奶了力气,平推了起来。
而那李老四也是心里惶恐难安,想着刚才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敢跟车厢里头的东西,开这玩笑话,“各路好汉、大仙,信众李四本无意冒犯,还请、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老四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很是轻车熟路,在那推着车墩子的张老三看来,倘若在这时,给其一件破旧的袈裟,那这李老四,我四哥哥,倒真有些苦行僧人的味道,那滋味~啪滋啪滋,妙不可言。
“你小子紧盯着老子猛瞧,还流哈喇子,搞什么,我跟你说,我喜欢是男人、哦不,是女人,正经八百的女人,你小子若在盯老子看,信不信我抽你!”李老四被他看的发毛,又见这张老三眼里居然冒着绿光,就好像自己是那什么香饽饽般,真慑人,生怕对方起了歹意,那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岂不是……哎~太恶心了,李老四不愿再想,且又对着车厢子里的东西,提不起半分玩笑之心,不禁对着张老三,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