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的脑子飞速在想我到底在哪。
周辛走进了,他打开了衣柜。他穿着衬衣,已经打好了领带。
“冰箱里还有一些吃的,肚子饿的话可以吃点。”周辛头也不回地说。
“好。”我小声回答。
“我先走了,你可以再睡会儿,走的时候把大门带上就好。”周辛走出了卧室门。
白色的餐桌上,放着牛奶、果酱和拆开的吐司面包,可以看出周辛已经吃过早餐了。我还在餐桌上发现了一个信封,从摆放的显然位置来看,这绝对不是他遗落下的东西。
是他故意放在这里的。
我打开来。果然是,虽然我已经猜到,但是看到的时候,还是心里一凉。
钱,一叠粉红色的钱。
从前我很喜欢这粉红的颜色,甚至觉得它身上会散发出愉悦的香气。可是,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这粉红色会变得恶心。
毫无疑问,在他眼里,昨天我把自己给卖了。
***
酒吧的上班时间是到傍晚7点到晚上12点。
这天晚上我有点心不在焉,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我时而看向我的手机屏幕。我承认我一直盼望着周辛能给我一些什么反馈,一个信息什么的。我在盼望一个善意的解释,虽然我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我自己在想象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则新信息“周辛新信息”。可是,我的屏保壁纸一直那么沉静地在我面前,我盯着那个埃菲尔铁塔的屏保,都快盯出花来了。
快到11点时,周辛的名字显示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长亮着。
有电话进来。
“喂?”我接起来,装作很不经意的语气。
“晚上空吗?我来接你下班。”周辛的声音很平静。
他竟如此直接。
我承认我冷嘉本来不是什么好女孩,可我也不是一只没有尊严的鸡。
“没空。先生,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买到。”我对着手机冷冷地说。
我知道周辛今天十有八九不会回昨天那个房间。如果他回去的话,可以看到餐桌上那原封不动放好的信封。
***
下班后,我准备去找吴麟。
吴麟住在东四环。他比我好,住在一栋公寓的30楼。虽然房间很小,但在这里居住还算干净明亮。和吴麟“分手”以后,我也在这里断断续续住过好几个晚上,我睡床,他打地铺。半夜我们会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聊,有一次居然聊到了天亮。
吴麟在他家楼下的小区门口等我,我们准备吃点夜宵。
“怎么啦?我们冷嘉大小姐怎么一脸受伤的表情?”吴麟一见到我,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走开!你什么时候滚回老家?”我不耐烦地推开他。
“和公司已经谈好了,还留小半个月。”吴麟的手搭上我的肩,“说,去哪家吃?哥哥我走了可就没人陪你一边吃夜宵一边瞎聊天了,快珍惜吧。”
吴麟来到北京后,什么卑微的工作都做过。在快餐店端盘子,在蛋糕店卖糕点,在各种商城门口发传单。我觉得吴麟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可是能吃苦又有什么用呢?金钱往往属于那些聪明又冷酷的人,比如周辛。而不是属于最能吃苦耐劳的人,世界本来是不公平的。
***
周辛没有再来缪斯酒吧。
有好几次,我注视着门口进来的客人,都恍惚地把别人的侧影认成了他。其实那些人跟周辛一点也不像,也许是我的脑子里,他的脸出现太多次了。
想来,我冷嘉还没有对任何一个男的如此朝思暮想。我想,我一定是看上了他有钱,一定是的。
这天下班后,我肚子特别饿。
走在北京午夜的街头,我感到有些冷,我裹紧了外衣。
在街头,吃完一份米粉以后,我哭了。
***
在我哭得酣畅淋漓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
是吴麟的电话。
“冷嘉,我在医院……”吴麟的声音居然有些呜咽。
“怎么了?我马上来!”我丢下筷子,马上站了起来。
***
快一点钟了,我赶到了医院病房。
这是北京的一所老医院,电梯有些问题,我一口气爬上了3楼。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医院里的楼道里,总有一股特有的味道,让我的心紧缩着。
我找到吴麟在电话里说的房号,推门进去。一颗白色的灯泡在屋顶发着惨淡的光,房间里有两张病床,一张空着。另一张,吴麟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同他现在头顶上那颗灯泡。
“肿瘤,冷嘉……”吴麟像个惶恐的孩子一样看着我,我才发现一个人躺在这样的地方,居然可以像一个坏掉玩偶一样不堪一击,脸上是绝望的神情。
***
又是灯红酒绿的夜晚,“缪斯”酒吧永远都充满笑声和暧昧的气息。
酒吧的吧台内,我的手颤动地在手机上编辑着一条短信。
我此刻只知道,我要钱,必须要,现在就要。
“周辛,你晚上来接我下班吗?”我闭上眼睛按下了发送键。
冷嘉,你在装什么圣洁,不过短短几天,在冷傲地拒绝别人之后,又爬回去找他。我在心里骂过自己十遍。
我不知道周辛是否会答应我,不过我不管了,我一定要跟他联系。
“好。”周辛回复我。
自尊什么的,现在谁在乎呢?自尊是一个人足够牛逼的时候才能拥有的东西。而对于此时的我,这显然是一个奢侈品。
周辛白色的车停在“缪斯”酒吧门口,我轻轻敲了下他的车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