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春风尊称为“三爷”的人听到春风肯定地回答,忍不住好奇地发问。
“一是看她的穿着打扮,虽然老人家的衣服已经十分破烂,但还是可以看出一点原来的样子,我们这一带山区,特别是依照汉人说的‘少数民族’,一般没有妇人有这样的穿着,那怕是汉人,如果长期生活在这边,也基本是与‘少数民族’并无二致了。第二是老人家的普通话,春风虽然蒙爷的厚爱,到学堂学过汉人的普通话,但自觉与老人家相差很多。我们这一带的当地人,绝对没有人,春风说是上了年纪的妇道人家,没有人能将汉族的普通话说得那么标准的。”
“好、好!观察的很细,不错、不错,有进步,有进步!”
听了春风的分析,被称为三爷的高兴地大喝了一口,甚至还对着春风竖起了拇指。
龙爷也颇有兴致地看向春风。
“还有其它的吗?”
面对春风有理有据的分析,三爷禁不住又高兴地举杯与龙爷一碰,高举酒店杯猛喝一口,随即将自己和龙爷的酒杯倒满后又问。
“但春风想,刚刚老人家说是家里出祸事,如果真是家里出祸事,这半年还没找到亲戚,那事恐怕早就过去,找到亲戚也已为过去式,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了。如果家里是犯了事,她是逃出来的,本应隐姓埋名躲起来才是,老大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外说,只能证明也不是。留下一点,只能说明老大娘确实是从南边来的,到北边一定是有事。如大娘确实是来北边找亲戚,这样的苦处吃过来,还没打退堂鼓,没回南边去,这就有点另外的意思了,这个究竟是为什么,春风想是这样想,可就真的说不上来了。”
春风认认真真地分析,小心翼翼地说着,将眼睛看向了二位,明显是在征询二位长者的看法,这正是这个少年的聪明之处。
自己心中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想的,有些想到的东西也没有全部说出来。心中想的是:这样的苦都吃了,有些甚至是差一些就非命的,命都可以不要了,那还能为什么呢?对于北边少数民族的山民来说,只能上升到‘信仰’这样的高度了。如果真是为“信仰”,那这个老人家就有‘高度’了,但这“信仰”,究竟是什么呢,春风毕竟没有在南边生活过,确实是有点说不上来,故也不敢太直地说。说直了,说明了,如果说对,能合二位爷,特别是三爷的意,也许也会受到二位爷的赞赏,但如果不合二位爷的意,就是自己说漏了,一旦说漏,也就说满了,说过了。古话说,满碗的饭好吃,满口的话少讲,这肯定是有道理的。如果自己这样一个停顿,三爷一兴奋,直接接上自己的话把自己想说的答案说出来,那不但合了三爷的意,而且还恰当的避免了自己可能的出错,自己不了解的事不乱说,征询爷的见解,证明自己谦虚,更是自己对二位爷的尊重。
“奥,说不上来?那你猜猜看。”
三爷才不管你春风内心是怎样想的,看见春风认真地回答,饶有兴趣地看着春风。
龙爷干脆放下了酒杯,抬头望着春风。
“春风想,老人家找亲戚,这样不屈不挠,吃尽苦处,仍旧至死不渝,应该有其它更重要的事!”
既然三爷已经说到“猜”,春风就将这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反正说错了,也只是“猜”的,但仍然只是说“更重要的事”,究竟什么事,还是没有猜,等于是没有说,最起码是没有明说,也就是说还是没有实在的答案。
“对头!”
三爷突然站起,猛拍一下桌子,把坐在旁边的龙龙爷吓了一跳,差点将酒杯扫落桌子下。
“哈、哈、哈,朽木可雕也、可雕也!这下,知道我在岭上为什么阻止你随便乱讲话啦?”
“春风受教。”
春风双手抱拳,朝三爷恭恭敬敬弯腰九十度。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说来让我龙十听听。”
龙爷好奇地瞪着二人。
三爷破天荒地加上一副碗筷,并在碗中倒满了酒,春风一喜,尽管有点战战兢兢,但心中实在是欢喜无比地坐到了桌子旁边,端起酒杯并高高举起。
“三爷、龙爷,二位在上,请!”
“呵呵,干!”
“干!”
见三爷高兴,龙爷还举杯与春风碰了碰,一口喝干了,见状,三爷也兴致大好,举杯一口干了。
三人一阵杯盘相交,三爷、龙爷全一口喝净,懂事的春风可不会这样放肆,只是微微喝了个五分之一,见二位爷酒杯见底,连忙放下自己的的杯,为二位爷满上,同时也在自己的杯中倒上一点意思意思。
龙爷赞许地点点头。
三爷见到春风的举止和龙爷的表情,更高兴了,一高兴,话就多了起来。
“我根据大爷的安排,今天带着春风原本是到集市来看看动静,摸摸行情,掂量掂量深山药品在现时的价位,如果价格适合,考虑出手一批,换取现时最便宜的兽皮之类。到岭上后,本想那个不急,越是往后集市快散场时价位会越便宜,先休息一下。刚一坐下,在岭上突兀地见到大娘,我心头没来由地一惊。当听到大娘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那件过去许多年的往事突然不受控制地在心头冒了出来。”
说着说着,三爷突然停了下来,将酒杯紧紧地握在左手中,微握半拳的右中指与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杯沿,越敲越重,越敲越急。
一向以豪放同时又冷静著称的三爷,与人开开心心地喝酒时,很少有这样的举止,这一定证明三爷有很重要的事在思考,在酝酿,二人默不作声,静静地等着着三爷。
“按汉人一般的说法,女人的直觉很灵敏,没听说过男人的直觉怎样怎样的。但辅一见到大娘,直觉就告诉我,这个大娘有故事。特别是听到大娘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件大事。当年那件大事,与大爷一起的兄弟就听到受到大爷他们帮助的人说的就是那种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
三爷象在思考问题,又象在回忆过去,停下来后,良久良久没有吱声,龙爷和春风都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三爷,当然也不可能吱声。
刚刚还杯盘相交,叮当声不绝于耳的厢房内,一下静寂了下来。
“龙爷你也知道,大爷的左腿就是在那件事中失去的,大爷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可就在那次却失去了一条腿。那次事件时,我正好接受大爷指令去了萨市,没有能亲身经历,如果我也参加,不说一定能护住大爷不受伤害,但紧要关头,先于大爷出生入死的总应该是我们兄弟。没参加那一次事件,可以说留下了深深地遗憾。”
看着二人渴望的眼神,三爷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地回想着那次事件的过程,最要命的是,每次出生入死都冲在前面的三爷,那一次却恰好不在,被大爷派到萨市去了,大爷偏偏又在那次失去了一条腿,而且那次还失去了十几号兄弟。那次事件究竟如何,大爷怎么会失去一条腿,十几号兄弟为什么会失去宝贵的生命……要命的是那一切,三爷只能听回来的人叙述,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三爷一直把这看成是终生的遗憾。这个遗憾,一直深藏在心中,怎么样也化解不开,所以,三爷也一直在心中掺着一个永远不屈的意念:一定要把这件理弄清楚,为大爷、为丢了生命的兄弟们报仇。
“听回来的人说,那次可是被救的是谁,正面的敌人是那个都没有分得十分清楚,却打的个乌烟瘴气、硝烟弥漫,但突然又烟消云散了,你们说怪不怪。除了事过后约三年左右,获帮助那方面的人托人从国外捎来一信函,诉知一切安好,表示感谢外,我们这边化了很多精力,通过多方打探,竟然没有得到其它一点另外的消息。没有所帮之人的消息,所谓的对手,除了说是马步芳的残部外,也没有一点其它信息。既然是马步芳的残部,为什么当时回来的兄弟又说有外国人呢?查了很久,还是一切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好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虚无飘渺的。非但没能查清楚所帮之人、对手究竟是谁,连那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也没有一点实在的消息。但有一位兄弟非常明确地说,是一位江南大姐惜命才救了他,他到今天还收藏着那位大姐抓着敌人跳崖前托付给他的东西。那位大姐托付他时,说的就是那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而大爷的腿,也确确实实是在那个事件中丢的,你们说冤不冤,大爷对这事也一直耿耿于怀。今天又听到这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你说怎不引起我的连想,引起我的警觉。当时,我怕春风一急,把该问的不该问的都一股脑儿吐了出去,反引起大娘警觉,对我们了解情况不利,所以赶快阻止了他。”
听三爷说着如同神话般的故事,不说春风,就是经历过不少大事的龙爷也几乎被惊呆了,端着酒杯既然忘记了怎样喝酒。
“当然,这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是否就是那场交战时的那个软软糯糯的江南普通话,二者之间是否有内在联系,这还有待好好查实。呵呵,你们看,你们看,连酒都顾不得喝了。来,来,将事放开,先喝一个,喝一个。”
三爷举起酒杯,龙爷与春风也紧紧跟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