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盛的树林间,有松鼠在树梢间跳跃,它停歇在一棵高大的树上,往树下边望去,眼睛警惕的注视着树下。
不远处,有一个带着斗笠的,全身披着灰色蓑衣的人,她全身包裹的严实,脸上也有纱布缠绕着,唯有抬头的时候,可以看见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她缠着纱布的手上拿着一根木棍,在草丛里探来探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她听到不远处有什么响动,抬眼戒备的往树上扫视,发现树上只是一只跳脱的毛茸茸的动物,才是不再去管这事,依旧低头用木棍探视草丛,专心致志。
她越往前走,越是靠近一处山谷。路上她有遇上许多蛇,但是因为她穿的严实,才是没有被咬到,偶尔蛇从她脚下流过,她也只是笨拙的用木棍把它轻轻挑开。
因为裹得严实,她的胆子也是壮大不少。
但是那双眼睛望着脚边形形色色的蛇,就是没有遇上一条通体白色的奇蛇,她的眼中布上失望的神情,眉头皱起,心里渐渐焦虑起来。
她开始左顾右盼,再也没有刚才的探视草丛时专心沉静,她狠命的往地面戳着木棍,着急地跺了跺脚。
六大长老中的红衣长老上前一步对小雨道:“小雨姑娘,我蛇族****在即,天界对蛇族忌惮,蛇王陛下上天,他居然要去救下桀焦,这真是不可思议,但是他铺下密道,也是说明他想要救蛇族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六大长老不能阻止其他蛇族叛族,但也愿意为陛下身后事尽一份力。”
橙衣长老道:“你若愿意回蛇宫,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但是冰儿殿下,我们必须带回。这是蛇族的王族血脉。”
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要带走冰儿,只是凭刚才那其中一位长老的语气,他们对桀焦的态度仍是不友善,听说桀焦有一半是冰莲蛇族,而她听他称呼自己为妹妹,她的尾巴是与莹白的冰莲蛇的特征一样的。
长老们或者蛇族的所有蛇都忌惮冰莲蛇,他们能够那样说,也许真的是妥协了。
蛇太后对小雨说:“我虽不怎么喜欢你,但是冰儿是我的孙子,我是不得不承认的,他跟在你身边,不会有什么出息,而在我身边,却能让他成为下一任的蛇王。”
冰儿流着眼泪喃喃的道:“娘娘,冰儿不想走,冰儿不想要离开你。”
小雨的眼中亦有泪,但是她忽然想,不能因为自己心中对冰儿的依赖,不能因为对冰儿陪伴在身边时感到安定,而让冰儿放弃成为蛇王的事。
冰儿还很小,他不明白蛇王是有什么意义的,但是在这样的残忍的蛇族中,她想,也许蛇王才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
而她身为母亲,怎么能够因为舍不得,便耽误了冰儿的一切呢?
天下所有的母亲,在这一刻,也都是会这样选择的吧?尽管她此刻心中害怕冰儿离开自己,心里感到一种彻底的抽离的痛楚,但是她不由得安慰冰儿道:“冰儿,你要听话,太后是你的奶奶,她不至于会害你的,而你跟着娘,娘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孩子,你与一个瞎了眼的人在一起,往往会很辛苦的,蛇族会让你成为一个大人物。也许,我的冰儿你现在不明白,但是娘知道,如果想要守护一些东西,冰儿必须要变得强大。”
一个母亲,不顾孩子的意愿,不顾孩子想要呆在母亲身边的天性,而想要强自改变这种天性,这是为难了孩子的心。
蛇族长老有些欣慰的道:“多谢蛇后成全。蛇族会记得你今日的一切的。”
小雨说,成全什么呢,她疼惜冰儿,她完完全全可以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但是,她的冰儿要拿什么来成长呢?她又是怎么能够教会冰儿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呢?她又怎么能够给予冰儿一颗强大的心呢?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人想要的,亲情爱情友情,但这感情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能够容纳的下,这些感情又都往往会变成了负累。
蛇族会记得她的一切,对她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她何尝不想要她的冰儿,只是希望冰儿以后能够心里强大的没有半丝痛苦。可是留在她身边的冰儿又会怎么坚强呢?自己就是这么的软弱,又如何教会冰儿勇敢呢?
冰儿摇头道:“爹不在了,冰儿想要和娘在一起,冰儿会保护娘的,娘不要丢下冰儿。”
小雨的心在颤抖,为冰儿这直直窥见她心里的软弱的话,小雨知道,冰儿是她的依赖,没有冰儿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走多远。
但是冰儿需要的确实是这样一个娘吗?
“我的冰儿,听话…”她的声音很低,颤抖着几乎不能说出话来。
“娘娘,冰儿只想要留在娘娘身边,其他的冰儿都不要。”
她从来都不知道,顺着孩子的天性好,还是让他受到更大的教育好,这个问题便是在现代的教育界经常有争论的,但是往往顺着天性的孩子,会让人从心底亲近喜欢,性格也会变得天真可爱,但是这样的孩子却未必有着谋生的本事。
小雨是想要冰儿能够好好的生活的,但快乐的孩子,却常常在残酷的世界中无法谋生,如果她自己能够给予冰儿帮助也还好,但是她偏偏这样的无能,冰儿所能够倚靠的就只有他自己。
她其实是害怕的,她怕她的狠心的把冰儿推开,会让他没有快乐的童年记忆,她怕他将来会恨自己,不会再认自己了。
但是她的冰儿如果能够好好的活着,且不论快乐不快乐,只要他能够活着,便是她一生最大的期盼了,她不想要冰儿再受到伤害,再有死去的可能。
冰儿哭闹着,泪流满面,但还是被蛇太后抱走了。
小雨看不见孩子泪流满面的样子,但是她听到冰儿辛酸的哭喊:“娘娘,冰儿求求你,不要离开冰儿,娘娘….”
孩子哽咽不成声的哭喊,让小雨猛然间站了起来,她听见哭声越来越飘渺,她甚至不能分辨,那一刻,她不论冰儿的将来如何,她已经恐慌的叫道:“冰儿,冰儿….”
没有冰儿的回答,冰儿已经被带走了,孩子的凄厉哭喊也消失在风里。
小雨颓然的坐在地上,泪水顺着她空洞的眼流了下来,一行接着一行的泪,沿着面颊,滴落在她的衣衫上。
“我的冰儿…”她唯有无助的轻声低喃。年轻公子忽然道:“如果不想让他走,可以留下他。”
小雨心里有些动摇,可是她又是该不该相信年轻公子的话呢?他的身份,她一直都没有明了,虽然心底感觉着年轻公子对她没有敌意,但是他的喜怒无常,还是让她分析思考后,感到迷茫的。
她不认为有人在接触到她后,会因为同情她而改变自己的本来目的,她对人性还有一丝清醒的判断。
很多时候,她希望他是善意的,但是不会因为她希望他是善意的,他便是善意的了。
如果是平日无助的自己,她可以试着去相信他的善,但是冰儿差点死去,他是好心救了冰儿,但是她还是不能够完全信任他。
就连蛇太后和那些长老们,她其实也是不能够相信的,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她可以相信的人了,她不敢去相信这些人。
只是冰儿,她该怎么办,冰儿跟着她或许会更有危险,相对来说,蛇宫反而会安全些,但是她并不能真正安心,她觉得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在搅动着。
四周的黑,更让她觉得不安心,冰儿如今也是不在身边了。她忽然想到死,只是想到如果她死去了,冰儿该怎么办?他就是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了。心里不由得感到苦笑,这样的她还是那个原来的她吗?
为什么想到死了?为什么她想要流泪,她真的好想就这般睡下去,她真的很累,无叶不在了,想到他不在这个世上,她便感觉到一种彻底的累。每次绝望的时候,她都能给予自己鼓励,但是总是在觉得自己要失去重要的东西的时候,都感觉到生不如死。
年轻公子看着她呆呆的坐在石头上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眼角依稀还挂着泪。
他看着她身后那片天空上的云彩,那天上的云被风吹得剧烈的离散开来,一整片的云彩被风刃切割的零落,化成一小块,但是那一小块一小块的云彩在强劲的天风中,很快就被吹得消失不见了。
她身后的这片急剧变化的云彩,与她呆呆坐着的身影形成对比,却更加突出了她身影的孤单和黯然。
年轻公子有些叹息的别过头去,她忽然轻轻的笑了笑,喃喃道:“我要的安定啊,谁都不能再给我吧,唯有从心里安定起来,才能觉得不害怕。”
小雨轻轻的说着这些,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声女声尖叫。
小雨侧过身子,往声音来源那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年轻公子的目光中,有一条青色的巨蟒缠住了一个身穿蓑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