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缓缓闭上眼睛,气沉于丹田凝于指尖,感受着每一根弦于手底的轻颤,琴音起,曲调伴着内力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朵,一曲《入魔》,激起每一个人于内心潜藏的欲望,只这一曲可乱习武之人内息,心魔甚者可直至走火入魔。
如故弹至一半,看着对面每个人脸上不可自拔的沉醉,轻扯出一个笑,琴弦一动,一个颤音,手指之上传来针刺的疼痛,更甚于当日祈雨公主所施加的刑罚。
搁下琴,毫不迟疑的进屋,背起欧阳慕华轻声出了屋,身形一跃跳过围墙,来不及辨认只能跌跌撞撞的朝前跑。
欧阳慕华安静的趴在如故背上,从那一曲之中清醒过来,感觉着胸口之下贴着的背脊,泛起的冰凉湿溺,心口似乎也跟着湿溺了,他知,从此这女子的一双手再不能弹琴,所以那一曲,他不曾捂了耳朵,那一梦,竟满满的都是如故。如今感受着丹田之中真气乱窜,筋脉之中针扎一般的疼痛,只是他需要这疼痛,让自己还能继续反抗,反抗这女人给他带来的诱惑,他仍旧想坚持那份初衷。
近在眼前的树林泛起朦胧烟雾,似月色之下轻拢着白纱。
“如故……”欧阳慕华刚想说些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算纷杂似乎人不多,踏着枯枝轻微的吱呀声,探不明来人的深浅。
如故也听见了后面细碎的响声,提了速度,朝着前面的树林猛扎了进去,只是树林并不是原来的样子,这疏离之中不过外围一圈的高树掩映,里面是黑沉沉的一片,几颗细瘦的枯枝了无生气的挂在黑泽的边缘,黑泽之上泛起大片的白雾,迷人视线。
“你不必走了,前面便是盐泽。”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如故回望,首先看到的便是对方在月色之中泛着荧光的衣襟,内心翻腾着,苦笑一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南先生。”
“那说明咱俩有缘。”声音近了,在一尺开外停吓脚步,两人相对,南先生看着此时的如故,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也更多了几分嗜血,他喜欢这种凌虐的快感,就像抓住老鼠的猫。
“南先生当着本王的面如此戏弄本王的王妃,真的好?”欧阳慕华出声,身形狼狈却依旧不减丝毫笑意。
南先生身边,站着黑壮的阿福,痴痴的看着如故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到两拨人的对话,只是依稀的想象着,这样绝色的女子,就将归入他的怀抱。
在他眼中,那就是一个软弱而身份低贱的丫鬟,勾引自家残疾的主子也不过是为了富贵安定罢了,这些,他都可以给她,更何况他还有一双健康的腿,软弱愚昧的人总以为所有人都会如他一般懦弱,能在命运的悬崖边跪求着生存。
南先生瞥一眼旁边那张泛着微红的脸,轻笑,这一日入山的目的并非找人,而是找一只雪狐,为了他那大哥的一件披风领子,却意外的遇上了这个盐泽族的男人,来问他是否找人,想着之前莫名消失了的两人,心思一动便随意编了个故事,本是漏洞百出,那人却硬是将故事对号入座的肖想了个全面。谁说盐泽族的人不好对付?这山里的人,不也贪图美色,比之外面的人越发的好欺。
“南某还是那句话,我所中意的不过是王妃那双眼睛罢了。”南先生笑睨着欧阳慕华,眼角扫着如故一双在月光下越发名动的眼睛,像,实在是太像……
“南先生还真是执着,既然南先生想要,那便来取就是。”如故突然一个上前,唬住了南先生身后的一众属下,所有人分心顾着南先生,如故一个半途折转,沿着盐泽疾奔。
南先生在方才那一瞬间,伸手,想要掀下这女子的面纱瞧瞧她究竟有着怎样的容貌,在听雨阁内所见必定不是她的真容!
欧阳慕华安静的趴在如故身上,感受着怀里的人越来越吃力的脚步,越来越慢的速度,后面的人倒是不紧不慢的追着,甩不掉也不上前,如此吊着着实让人讨厌。
“王妃神能若再可将王爷和王妃二人送个百里,想必也就无事了。”南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听了这话,如故放缓了速度,对欧阳慕华轻声说:“此次怕是躲不过了,王爷。”
“别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我与美人死在一处,想必也是能做个风流鬼,甚好甚好!”欧阳慕华调侃一般的说,内心里幽幽一叹,他不再躲避那颗云消雾散的心,清楚的接受着,他喜欢上眼前女子的那份心情,他此刻是真就觉得,若此刻与她死在了这里,也不错。
“如此便好,想这盐泽与我俩也算是孽缘。”如故轻叹,身形一顿,朝着盐泽的方向奋力一跃。
“那么我便向着这盐泽试试看!”一句话刚落,人已经在盐泽的半空之上。
阿福撑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那个半空中的女子,眼眸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明明结局应该是那大家少爷别带回家,而那女子因伤心欲绝被他带回家,然后爱上他的,可人心哪容肤浅的揣度?
南先生睁大眼睛看着那女子,剧烈的奔逃之中,散了她的发髻,如缎的秀发随着风飞扬,明明该是柔弱脆弱的女子,却在短短一日之内,与生死之中,没有眼泪,诶有哭闹,更不乞求,生于她似乎是要争取的必然,若争取不到,那便潇洒的离开,还能选择死,多么幸福。幸福到,未曾经历太多人世的折磨,尚不能懂得那种不能求死的痛。在他心中虔诚的祈祷,让那人也能如此幸福,不必经历现实的残酷,尚有选择生死的洒脱。
“不可能,不可能!”耳畔传来那个盐泽族民惊恐的吼声,南先生回神,那女子竟是未曾沉入深黑的泥沼,那传说中不载万物的盐泽,那女子竟就入临水一般,脚尖连点,朝着盐泽深处跃去,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如此也好,很期待再见……”南先生转身,这盐泽之上是毒瘴并不适合久留。
属下人很熟练的照着领路的阿福脖子上轻轻一抹,将人推入盐泽之中,直至盐泽的黑泥淹没阿福惊恐睁大的眼睛,没过发顶,方才离开,没了利用价值的卒子,何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