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休顿一天后,陆悦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只,倒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让奇,对时差还是不适应。在陆宅的客房里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被陆大小姐拖出去。
“惊喜惊喜,大惊喜!给你看看正宗的中国文化!”
让奇精神头一下子就来了,哪里还顾得上睡觉,拔腿就跑。
陆悦去法国留学的时候,小学校才刚刚改造起来,她也就来看过一次,印象已经比较模糊了,那时候学校里还只有三两个孩子,清风又做大哥哥又做老师,成天就是个孩子王的模样。
也不知道一年过去了,学校究竟怎样,清风他……究竟怎样了呢……陆悦紧紧抓着让奇的手,穿梭在上海的街头,心头是怦怦一阵乱跳,只为刚才的涌上来的念头。
陆悦站在小学校门前,推着让奇的背说道:“你去你去!”
那丫头满脑袋的怪念头,让奇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此刻她让自己先进去,也不知又动了什么歪脑经。
院子里的人会很快就看见了那颗东张西望的金色脑袋,几个孩子围上去用新学的英语嚷道:“Hello!Hello!Nicetomeetyou!”
其实让奇的英文很蹩脚,隐隐有着法语的口音,亏得他还能说上几句,不然只能被这群只知道世界上有中文和英文两种语言的孩子们看笑话了。
老师们在那边叫了:“那个谁谁,都回来练功!闲拿大顶没耗完力气就继续去耗着!”
孩子们纷纷归位,剩下让奇一个人,他也不认生,看见院子里放着几把小椅子就拎一把坐下来细细看。
清风正给杜言下腰呢,练完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洋人,他也没多去管,只一下一下给他细细的腰轻轻按揉。
陆悦看完好戏偷偷溜进来,竟然谁都没发现,她得意地笑笑,也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让奇身边,目光始终落在清风的身上。
“哦,上帝!”目不转睛看了一个小时后让奇发出一声轻叹,他从前看过西游记,而此刻眼前一些年纪远远比他要小的孩子们正在练的功夫,不是手里拿着家伙,就是跟孙悟空一样翻跟头上窜下跳的,实在是……神奇啊……
“这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啊,上帝终于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了!”陆悦下巴一抬说:“京戏,这叫京戏。”
让奇抬起陆悦的手在上面附上绅士的一吻:“感谢女士允许我来到中国,这里太美妙了。”
亲了亲了亲了亲了……
几个孩子又忍不住偷偷去打量那个洋人,刚好看到这一幕,于是撞头的撞头,翻跟头的摔倒在地,被教习老师一个个揪起来去墙根倒立。
“嘿!这是干什么!”让奇从椅子上噌的跳起来,朝着其中一位老师走过去,“为什么这样,对他们?”让奇指着在墙根一字排开的孩子们,“他们犯了,什么错?”
陆悦此刻真的有点后悔把这个叫让奇的热血青年带回中国。
清风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金发蓝眼洋人,眼里竟没有半丝慌乱,反而友好地朝他伸出手介绍道:“你好,我叫清风,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有一瞬,让奇呆了。他经常听陆悦讲起家里有个像画里走出来一般的少年,他一直都不懂,什么叫做从画里走出来,可是看见清风,他突然就明白过来。就算陆悦不曾提到过清风这个名字,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陆悦说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天气这样的炎热,这人身上却透着股清清爽爽的气息,眉目清秀,淡淡的笑容就好象一朵绽放的铃兰。
“让奇,我叫让奇。”
让奇对着清风友好地伸出手。
这是多大的一顿团圆饭,陆海魁变着法子掏出好东西来满足陆悦那张想家乡饭菜想了一年的刁蛮小嘴。让奇同学不会用筷子,把跟前一条红烧鱼戳得千苍百孔依然誓不罢休。小伙子遂在席上大叹:“我一直以为很了解中国文化,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以前我一直是井底的……那个……什么……”
陆悦一口红烧鸡块半卡在喉咙里,狠狠一眼剜过去——井底之蛙啊!这家伙关键时刻居然又忘了,而且还在明知道自己忘了的情况下还偏要摆出来炫耀,真是活活被他气死。
陆海魁看看女儿,再看看让奇,自认为看出了一些端倪——小两口打情骂俏呢这是!
陆海魁这人思想还算新潮,自觉得找个洋女婿也不错,高兴之下当即夹了一筷子红焖茄子到让奇的碗里。
陆大小姐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带着让奇大帅哥逛遍了上海,还特地带他去看了陆海魁班子里演的戏,请他吃小笼包,去老房子里感受浓浓的中国风味。那时候照相机还是精贵的东西,两个人相机怎么办?让奇成天就背了个大画本,碰见喜欢的东西就坐下来画,有时候也站着,他的绘画水平极好,往往是几笔后就能勾勒出个大概,很多细节的地方他会留到晚上慢慢的画,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一点点回放出来,然后一笔笔添到那画上去。
而他画的最多的,还是清风。
让奇说,我要带着清风的画像回国,看他能不能从画里走出来。
陆悦说,你就吹牛吧你,直接闹鬼了!
逛完上海后让奇就成了学校里的小老师,每天抽空就教孩子们学法语,很快就和所有的人打成一片。两个人成天都在学校和陆海魁班子里两头折腾着,日子是一天天飞快的过,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了启程回法国的时间。
临行前一天小学校里给让奇特别安排了一出戏,都是学生们演的,飞飞在里头担任武旦的角色。别看这些孩子小,上了戏台一个个都是有板有眼的,几个平日里教戏的老师傅们也坐着压阵,看着心爱的弟子们在台上努力的样子很是自豪。
“清风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让奇在中国学会了咳瓜子,他的动作很优雅,可不像别人那样随地乱吐,咬了瓜子壳后部归在手心里细细的拢好了,再一次性全部放到盛壳的器皿里。
“明白什么了?”清风就坐在他身边,以便于为他说戏。
“他们的功夫,都是靠墙根靠的。”
清风恍然想起第一次让奇来学校的情景,问那些挨罚的同学究竟
是犯了什么错。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清风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散落的刘海被夜风吹起来,眯眼睛笑的样子简直要把人的心给吸走。
让奇家的习惯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接了当表达内心的情感,不像这里的人曲曲折折绕来绕去的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让奇对着清风发了一会儿愣就直接了当地说了:“我的上帝,清风你真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件宝贝都要丽。”
赤裸裸的赞扬,而且是赞扬一个男的,让奇这一次中文讲的比哪次都流利。于是清风脸“唰”一下就红了,后来戏台上演什么根本没看,整个人小心翼翼挪到方玉潭身边,一直都与让奇保持着一段距离。
轮船“呜呜”鸣叫起来,“好奇宝宝”让奇趴在船舷上还想多看几眼中国,陆悦趴在船舷上偷偷看清风。陆海魁站在海港便上看着自家女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清风倚在方玉潭身边朝他们摆摆手:“一路顺风——”
陆悦这一去,可又将是整整一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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