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奥运会的主办者,经历了电视转播权历史上最为艰难的谈判。汉城奥运会电视转播费几乎比洛杉矶奥运会高出整整一倍!国际奥委会韩国委员、组委会负责人金云龙博士后来在回忆录中追忆道:“所有谈判中最为困难的,是与国际田联的谈判。”按照惯例,奥运会精彩项目的决赛都放在下午举行,尤其是扣人心弦的田径决赛——它能够把全世界都吸引到电视屏幕面前来。但汉城与欧美国家的时差,给有意购买电视转播权的美国电视大亨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如果决赛在汉城时间的下午举行,那美国观众就只能在半夜或凌晨收看实况转播。显然,此时的收视率不高;而收视率不高,广告商的兴趣也就不大。
于是,有意购买转播权的美国NBC公司,要求汉城组委会将所有重要项目的比赛都提前到汉城时间的上午进行,在中午结束。只有这样,美国观众才能在晚上黄金时间收看到实况转播,电视台才会赢得更多的广告收入。当时,在收视率很高的奥运会节目中播广告,每30秒就要20多万美元;若想在奥运节目的黄金时段插播广告,每30秒必须付40万美元。
据《奥林匹克杂志》透露,为了让重要比赛的时间提前到上午,NBC广播公司决心支付四亿美元的转播费。为了获得空前高额的转播费,组委会不得不与各国际体育联合会分别谈判,以满足NBC公司的要求。
虽然在上午进行决赛,不符合体育比赛的惯例,不适合运动员的身体生物节律,但为了奥运会的整体利益,大多数国际体育联合会以配合的态度勉强同意。惟一持不合作态度的,是国际田联。国际田联拒绝提前比赛时间,依然将决赛安排在汉城时间的下午17点举行,即美国时间的午夜。
为了确保电视转播权的良好收益,国际奥委会亲自出面与国际田联协商。国际田联在拒绝的同时表示,除非国际奥委会将电视转播收入的相当一部分分给国际田联。作为奥运会的核心比赛项目,国际田联认为自己有权讨价还价。国际奥委会本可以向国际田联让步,但考虑到其他国际体育联合会肯定会因此不依不饶,最后拒绝了国际田联的要求。
1985年3月,NBC公司对搞不定国际田联的汉城组委会施加了压力:如果决赛时间不提前,那么奥运会对美国观众而言将失去魅力,因为9月份正值各项目的新赛季开始,职业篮球、橄榄球的精彩比赛和另一些吸引人的文艺节目将把观众夺走——有多少美国电视观众愿意每天半夜爬起来看奥运会的实况转播呢?!在这种情况下,电视台是不会向组委会支付巨额转播费的。
组委会急了。为了换取田径决赛时间的提前,以保障高额的电视转播费,他们决定向强硬的国际田联付钱。经过反复的谈判,组委会最后无可奈何地向国际田联支付了二千万美元的赔偿费。这样一来,国际田联才同意将所有项目的决赛都提前到上午进行。国际田联用组委会提供的赔偿费,建立了缩写为“IAF”的国际田径基金会,用于在世界范围内推广田径运动。事后,据国际田联内部人士称:汉城组委会缺乏经验,对国际体育界的内幕了解得太少:“倘若他们当时拒绝了国际田联的要求,不支付那二千万美元,国际田联也会改变决赛时间的。”
不论怎样评论这场艰苦的谈判,事情毕竟是过去了。重要的是:汉城奥运会田径比赛终于在1988年9月23日拉开了战幕。虽说运动员们不习惯上午比赛,但不适应是可以克服的,尤其是面对苦苦期待了12年的汉城奥运会田径大赛。
几乎从比赛的第一天开始,令人吃惊的消息便接连不断:30岁的女子马拉松冠军,葡萄牙的莫塔败给澳大利亚的玛丁和东德的多尔,仅获铜牌。撑竿跳高爆出特大冷门:世界纪录创造者布勃卡因夺标心切而紧张得失常。跳5.70米时,第一次竟然未能过杆,直到第二次才成功。当另两位苏联选手加陶林及叶果洛夫以5.85米和5.80米的成绩居于第一,二位时,布勃卡仅处在第四位。要想夺得金牌,他必须跳过5.90米。这个平时不在话下的5.90米,竟让“外星人”布勃卡跳了3次才获成功。夺得梦寐以求的汉城奥运会金牌后,布勃卡从海绵包上翻身站起,像孩子一般地纵情欢呼。过分的紧张和过度的兴奋,使得他在夺冠之后难以平静,“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女子跳高也爆出冷门:保加利亚的世界冠军和世界纪录保持者康斯坦丁诺娃,以2.01米败给美国选手里特(2.03米),屈居亚军。比赛结束后,颇有风度的康斯坦丁诺娃亲吻里特,表示祝贺。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自然是卡尔·刘易斯和本·约翰逊之间的“世纪大战”。9月24日中午,整个汉城笼罩在决战前的紧张和兴奋之中。能容纳75000人的田径场看台上观众爆满,全世界50多亿双眼睛焦急不安地注视着电视屏幕。摄影记者将炮筒犬牙交错地沿百米跑道足足摆了70多米长,文字记者则从一大早起就“霸占”了足够的国际电话线,以及时发稿。国际赌博集团所下的赌注在层层加码。大战在即,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刘易斯的母亲和妹妹坐在看台上双手捂脸,不敢观战;约翰逊的母亲根本没到赛场。
13时30分,决战打响。随着发令枪声,约翰逊率先冲出起跑线,足足领先一米多。刘易斯虽然跑得很好,但因起跑落后,最终还是败给约翰逊。约翰逊以9.79秒打破了世界纪录,赢得了这场举世瞩目的“世纪大决战”。
9月25日13时30分,女子百米决赛掀起了又一个高潮:留着长长的红指甲和披肩发的花蝴蝶乔伊娜,以绝对优势甩开洛杉矶奥运会百米冠军阿什福德和东德名将德雷克斯勒,带着轻松的微笑冲向终点。
然而,9月27日上午,汉城爆出震惊全世界的丑闻:男子100米冠军本·约翰逊被查出服用兴奋剂,金牌被国际奥委会没收,世界纪录被取消,加拿大队将其除名。奥林匹克世界被惊呆了,汉城被惊呆了,人们议论纷纷,许多人难过得哭了。一时间,兴奋剂的魔影笼罩着汉城。38个国家和地区的100多名运动员自发地在汉城奥运村集会,反对兴奋剂,并发表了“坚决反对使用兴奋剂”的联合声明。
其实,兴奋剂并非人类今天的新发明。“兴奋剂”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东非和南非土著的宗教仪式上,称DOP。后来,一名探险家把该词带回欧洲,并将兴奋、镇痛、麻醉等药物统称为兴奋剂。1870年,兴奋剂一词已载入了不列颠的词典。
最早在竞技运动中使用兴奋剂的,要追溯到古罗马时代,当时有人在决斗时使用兴奋剂。也有考证说,在公元前3世纪的古代奥运会上,运动员就开始食用能增加力量的菌类植物。100多年前,有人将鸦片中提取出来的物质用于赛马,这种行为后来被禁止。1904年圣路易奥运会时,美国的马拉松选手希克斯服用掺有砷的生鸡蛋和白兰地酒,在比赛中获胜,但赛后住进了医院。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军队为让士兵经得起反复转移和昼夜作战的负荷,令士兵们服用兴奋剂。大战之后,兴奋剂开始广泛应用于竞技体育。第一种人工合成的兴奋剂安啡他命问世之后,引发不少严重后果,从而引起社会的关注:1960年罗马奥运会上,服用安啡他命的丹麦公路自行车选手詹森在比赛中暴死;1967年7月13日,29岁的英国选手辛普森在第四十五届环法自行车大赛第13段攀高峰时暴死。1967年9月,国际奥委会医学委员会在洛桑举行会议,决定在1968年冬季和夏季奥运会会上进行兴奋剂检查和性别检查。随即,该委员会首次正式公布了禁药表,它包括:(1)安啡他命;(2)苯丙胺类;(3)砷化物;(4)淋碎镇痛剂;(5)中枢神经兴奋剂。
当时,合成代谢类固醇还没有被列入禁药单。它可促进肌肉生长,使之充满力量。但由于药检方面的困难,该药得以长期逍遥法外。直到1976年,国际奥委会医学委员会才首次在蒙特利尔奥运会正式对此实施尿检。此后,又陆续出现了血液兴奋剂、红血球生成素等新产品。在职业化、商业化和政治化的侵蚀之下,兴奋剂的魔影笼罩着运动场,笼罩着奥林匹克运动。约翰逊服用兴奋剂事件对汉城奥运会、奥林匹克运动和田径运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它并没有使组织工作完美,竞赛水平超一流的汉城奥运会蒙羞。恰恰相反,它表明了国际奥委会为净化体育运动而与兴奋剂作斗争的坚定立场与决心。
汉城奥运会田径比赛以其令人难以忘怀的特殊历程被载入奥运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