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行走在安静的大厅里,仿佛远离红尘,穿越在没有温度的历史间。遥远的刀光剑影无声无息地碰撞交叉,士兵铠甲斧钺剑戟安静地呐喊厮杀,翰墨宝书缓缓打开,青铜宝鼎的生活陈列在时光夹层……
六月六是个好日子,搬家的、结婚的都喜欢这个日子,六六大顺嘛!
六月六是个厉害日子,两天前是大暑节气,进入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太阳倾尽全力泼洒光芒,它想展示自己最“酷”的一面!
六月六是个开心的日子,《未名文艺》编辑人员一行驱车一百多公里赶赴寿州古城。寿州是个好地方,有人说:“随便拿起寿州的一块城砖都抵得上一部厚重的历史”,足见其悠久深邃,魅力无限。更何况寿州城住着咱老乡和前辈安品先生,我们拜会先生和寿州古城的热情,与这炎夏的气温一样高涨。
一
7月24日清晨,收拾利索,即将出发却打不通宋国安老师的电话了,东子一遍一遍打,颇有谁不接电话就给谁手机打炸的气势,但宋老师手机不软不硬,任你振铃,就是不给你传递人声。
得嘞,去宋老师家吧!
推开曲径深处宋老师的家门,即刻被满目的绿色陶醉:各种花草盆景、茂树修竹充满前后两进院落。以前只听说宋老师花养得好,今儿个算是见了!幸亏没打通宋老师电话,幸亏登门来请,不然错过这赏心美景就遗憾了。赏归赏,寿州行的主题不能延误,我们只得许下不久再来的心愿,喊一声:“宋老师,走嘞”,就出发了!
二
叶集去寿县有三条路线可以选择:一是往北走,取道霍邱到寿县,二是上济广高速,三是往东走从六安去寿县。一线路况差,二线绕路多,我们选择了三线。车上五人,没有投票,没有举手表决就达成一致,看来编辑部做决议比人代会、党代会程序简易得多,效率挺不错。
秘书长刘光武先生不仅是《未名文艺》秘书长,还是叶集建材商会主席,又是企业老总,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业余玩玩笔杆子,忙得陀螺一样;东子蒋先生内有“大发”药务,外有叶中教务,还要管理未名网站,再加上摄影写文章,也忙得不可开交;宋老师和我,谁又不忙呢?所以,清凉的空调车里谈心、议事、交流,就像是开了一个编辑部会议,真是件快乐的事情。围绕《未名文艺》,大家畅所欲言,从办刊理念到日常工作,从远景规划到具体事务,从组稿编辑到审稿校对,大家出点子想办法,谈认识叙心得,一路行程不虚,欢欢喜喜。两个多小时车程,一点没觉得时间长。
三
远远地,可以看见寿州城门了,一种欣喜和激动把我们的目光拉住,紧紧贴在端方古朴的城门和城墙上。
寿州县城一带,古为楚国国都。《史记》称“郢之后,徙寿春,亦一都会”;光绪《寿州志》载记寿春县故城“绵延曲折三十余里”;《陈书》称“寿春者,古之都会”“得之者安,是称要害”,可见古寿春之繁华与地理位置的重要。
寿州1986年公布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它的古城墙,在62座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中,是保存最完好的。寿州古城墙,是南宋嘉定年间重建的,它是楚时寿春城西北角的一部分,经历2200多年岁月,依然岿然屹立,生机勃勃。1991年安徽发生特大洪灾,这座淮河边上的古城,被无情的洪水围困50多天,市民可在城墙垛上濯足洗手,城内却安然无恙,一切运转如常,千年城墙稳固地抗击特大洪水,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
远看寿州城墙,俨然一座浓缩的长城,宏伟瑰丽,每一块斑驳的砖石中都镶嵌着久远历史,蕴含着凝重和深邃。人间常风雨,世事多沧桑,战争的烟火、洪水的冲刷、岁月的侵蚀,让古城池刻满了斑驳的色彩和时光的印迹,给后人留下无尽的忆念和追思。它就像一位智者,经历沧海桑田之后,安详地端坐于此,哪怕你只是远远地看它一眼,就会情满眼、思满怀,就会忘不掉。
电话铃响了,乡贤胡安品已在广场等候。握手寒暄之后,我们尾随胡老师的车子,穿过高大巍峨的门楼,驶入城内。
四
叶集是个远近闻名的小镇,位于巍巍大别山麓,绵绵史河水旁,胡安品先生是从叶集小镇北街走出去的。他幼时居住的北街,走出过鲁迅麾下“未名社”三干将:韦素园、韦丛芜、李霁野,他的老家,紧挨着李霁野的宅第。叶集深厚的文化底蕴浸染之下的胡安品先生,自幼受家庭熏陶喜爱书法,几十年来,秉行“走正路、敛内力、结诤友、追化境”十二字,临习了楷、行、隶、篆、草各种书体,在楷书的功底中融入了隶书和魏碑的特色,“采众长气达天敏,把凝练的个性注入笔端”,逐步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观他的字犹如看山观水,可以见到山的奇拙,水的清雅。
安品老师在寿州工作20多年了,已经和这座古城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胡老师晨练,总是绕城而走,一圈下来大概15华里,走一个半小时左右,日日如此。其实做什么事情,最可贵的就是一个坚持,练习书法非一日之功,胡老师几十年临摹和创作,终成名家。健身也是一样,安品老师长期坚持锻炼身体,虽花甲之年,身体棒得像个小伙子!
胡老师钟爱文化,他说文化人应该有个书房,书房应该有个名字,接着谈到了我的书房。我的书房不算大,装修的时候为了室内宽敞,书柜打得有点少,结果柜上、柜下、柜里、柜外堆得全是书,有点凌乱,有点拥挤,但这里是我的乐园。电脑、书桌、书房里的椅子是我在家里使用频率最高的东西。一天天快乐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这样的地方怎么能没有一个好名字呢?胡老师说文人书房的名字,大多用“斋”“室”“轩”“房”“阁”“舍”等字,既高雅又大气。比如谈到了蒲松龄的“聊斋”、梁启超的“饮冰室”、冯友兰的“三松堂”、叶圣陶的“未厌居”、台静农的“歇脚庵”等,这些大家的书房有“大号”,或许我也该给自己小书房立个“小号”?
五
下午三点,安品老师带我们一行参观了寿州文化博物馆和孔庙。
博物馆坐落在寿春城西大街繁华地段,以收藏寿县域内出土的历史文物为主,上自新石器时代,下至近、现代的各类藏品一万多件(套)。博物馆一至四层,设“楚都遗珍”“汉魏流韵”“翰墨流芳”“古窑之光”“宗教艺术”和“彩瓷缤纷”六个专题馆,全面展示了寿州大地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
走进展览大厅,就像走进寿州的上古,空调给馆室营造清凉的氛围,让你安静的寻觅历史;低暗的背景,给每一件藏品打上神秘的光影,让你冷静地捕捉远逝的时光。尊、鼎、簋、剑、镞、玉珮、金棺、瓷器等,光名称就够你研究半辈子的,尤其是青铜器和楚金币的收藏,是馆藏文物一大特色和亮点。
慢慢行走在安静的大厅里,仿佛远离红尘,穿越在没有温度的历史间。遥远的刀光剑影无声无息地碰撞交叉,士兵铠甲斧钺剑戟安静地呐喊厮杀,翰墨宝书缓缓打开,青铜宝鼎的生活陈列在时光夹层……大量珍贵的历代文物,精致完美的艺术设计,栩栩如生的人物造型,详实的文字说明,光电声色等现代科技辅助展陈手段,寿春古代文化的风采,丰厚的历史文化资源,巨大的发掘和保护成就,近乎完美地呈现在后世人的世界里,让人流连忘返,不知时间之匆匆。
孔庙与博物馆相邻,是一座保存完好、规模宏大、体系完备的元代建筑群。孔庙坐北朝南,中轴线上为五进重院:第一进院落前有“浮宫”“快睹”“仰高”三座牌坊,飞檐雕阁,华美气派,本来与后面四进院落是一个整体,因为交通缘故,一条大街穿牌坊后面而过,割断了牌坊与后院。我觉得这条穿庙而过的街道,破坏了孔庙的整体感,实在应该改道。二进院落中心是“泮池”,池北中轴线上为“前门”,两边有耳房。现在这里已经成为寿县老年活动中心,里面好多老人在荫凉下打牌、下棋、聊天,尽管盛夏季节,热浪翻涌,这里仍然聚集很多人,是一片轻松愉悦的乐园;三进院落主体为“大成殿”,两侧为碑林,拓刻着许多名家书法作品。大殿门前两侧有两株千年银杏,绿荫如盖,一雄一雌,每年秋天果实累累。
因为孔庙内部正在修整,我们就没有再往后面去。
六月六,是壬戌年头伏第三天,最高气温37度,而孔庙里的人真不少,那些休闲的老人感觉不到热,因为他们聚在一起很休闲很快乐。我们走在斑驳的光影里,不仅没有感觉到炎热,相反,心里凉风习习,因为我们拜会了古之学者必祀的至圣先师孔子之庙,因为花甲之年的前辈胡安品先生精神矍铄,边走边谈,给我们介绍了好多相关的历史和知识,我们感受到的是朝圣般的喜悦和沁心的凉爽快意。
六
八公山豆腐天下闻名,汉代淮南王刘安想求不老之术,在八公山朝夕修炼,发明炼丹术。炼丹术是最早的化学,刘安的《淮南万毕术》记载了两千多年前的炼丹方法,而豆腐的发明正是缘于炼丹,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水经注》中记载,“西汉淮南王养方士之徒数十人,多神仙秘法鸿宝之道,烧药炼丹,偶以石膏点豆汁得成豆腐”。
淮南王刘安连同他炼的丹药,俱往矣!但豆腐却从西汉传到了今天,几千年人们对它的喜爱热情不减。豆腐味美,而且有如此神奇的来历,谁不想品尝品尝呢?所以到寿州,如果不品尝豆腐,那就等于到了北京没有登上长城。
赏古城风貌,品豆腐佳肴,是来寿县两大美事。也许大家在各地吃过无数豆腐,叶集的小磨豆腐也是色白肉嫩,很有名气的,但今天餐桌上的寿县豆腐,还是让我们品出了别样的风采。
豆腐烧青菜,薄豆腐在热锅里煎成两面金黄,与青菜同炒,碧绿黄润,口感劲道。
青椒臭豆干,闻着臭,吃着香,是下酒佳肴。
黑色的老豆皮,有的说是豆皮晒干变的色,有的说是黑颜色的豆做的,有嚼劲,有回味。
软糯的豆哲(一种豆制品),烩上幼嫩的青菜,豆香四溢,就是一百岁老人都咬得动。
尤其喷香的豆花,装在陶罐里,热气腾腾,让我们酣畅地品味到寿州豆花的洁白醇香。记得明代有一诗人叫苏平,写了一首《咏豆腐》诗:“传得淮南术最佳,皮肤退尽见精华。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瓦缶浸来蟾有影,金刀剖破玉无瑕……”这哪里是一道美食,简直就是一道美景!从明代到今朝,时光流去几何,但美味豆腐一点也没有过时。店家说,这样的罐装豆腐脑,都是在罐子里直接点膏制作的,绝对原汁原味!
舀一勺放在碗里,肤如玉珮,汤似月光;放一点白糖,轻轻搅拌,浆气腾起,芳香弥漫;用勺慢慢入口,软糯润腻,口感温润;缓缓咽下,口鼻馥郁,唇齿留香。
吃了不少样豆制食品,宋国安老师还不过瘾,酒过三巡之后,嚷嚷着店家上豆腐乳。寿县的豆腐乳名声远播,临行,胡安品老师给我们每人带了两兜,寿县八公山的豆腐气息,跟我们飘回叶集了。
七
从寿州回来不几天,收到赵阳寄来的文集《四季人生》,非常高兴。赵阳在一篇文章中说:“来到一个新的城市,怎么领略当地的风采?如何感受这里的人文风情?特别是像寿州这样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底蕴的地方。当然,你可以背着行囊爬上八公山,也可以举起相机泛舟安丰塘;你还可以在孔庙里流连忘返,也可以在箭道巷漫步徜徉……而事实上,你只需要吃一顿饭,古城的体验就从舌尖上开始了。”赵阳说得对,对一个地方的游览,无非是登山游水、穿街走庙、观花赏景,或者在舌尖上旅行。但我们来寿州还有新说法,山水古迹游赏之乐占其一,也可以有另外的多种旅行:比如,在馆藏的文物中看寿州沧桑历史,在精美的书画册页中看寿州自然人文,在友好的交流中体会友情乡情,在思想里与寿州长久亲密地接触。腿脚走不到的地方,眼睛到了、耳朵到了、思绪到了、情感到了,这样的畅游何其快乐!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