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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包袱

人生有许多包袱其实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自己不肯放下。不是世界束缚了你,而是你心底的一根蛛丝,悄悄攀住了心房。

那年我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镇中学当老师。一日,我和同事去另一个老师家赴宴,饭前坐在客厅里聊天,我突然想起有人说教务主任张延年得了胃癌,想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张口就对同事说:“张延年……”,这三个字刚出口,下面的话哽住了,因为蓦然发现张延年主任就坐在旁边。张主任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目光直直地向我袭来。我思维的缰绳勒马停住,但又不能停,得紧急掉头把那没说完的话续上去,以补救刚才言不经大脑的唐突。我与他目光对视的一秒钟内,大脑旋风般运转,我发现他上衣领口敞着,我说:“你领口的扣子没扣上。”当时已经来不及思考,因为他征询的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脸上,我不得不快速把闪下的话接上。说的时候一本正经,从容平静,我说的那句话与前文完整下来就是:“张延年,你领口的扣子没扣上。”他含混地“唔”了一声,目光里的惊诧让我尴尬之极。

从那家出来以后,我的同事一路走一路笑:“你怎么想起来的,啊?张延年这名字是你喊的吗,还说扣子没扣,扣子扣没扣你管得着吗,哈哈……”我也笑,又忙解释:“我本来是对你说话,想问你张延年得了胃癌,你听说了吗?可是三个字一出去就发现他在一边坐着,怎么办呀,不得已呀!”我们俩笑得直不起腰。

张延年那时候四十多岁,我平时都是主任长主任短地叫,态度一向毕恭毕敬。那天的事也许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刚分配工作的黄毛丫头怎么对他直呼其名,怎么会说那莫名其妙没有来由的话!

笑归笑,笑过之后,我很自责,我很郁闷,不能释怀。这样的事情,我又无法去跟他解释,就是解释又能解释清楚什么呢,也许只会越描越黑。要真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事还好办些,这事情小得不屑于提,又的确对长者不够尊重。说,说不上口;不说,又闹心。

过了几年,张主任因为癌症恶化,病逝了。我心里的这个小小的结就再也无法解开了。

高中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俄国作家契诃夫写的小说《一个小公务员之死》,说一个小公务员因为在看戏的时候,一个喷嚏正好打在前排一个长官的头上,他就战战兢兢,反复去解释,始终放不下,以致死亡。一个喷嚏喷出的一阵唾沫星子,居然结成一只包袱,生生把个人给压死了。小公务员的死成了课堂的笑料,的确不值得呀!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许是误会,也许是差池,事情不得其解。但只要无大碍,干吗去斤斤计较呢。也没违法乱纪,也不是伤天害理,说不上什么大是大非,只是一些小过失,小细节,含混不清,分不清水乳,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吧。也许张主任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在意那一声不尊重的喊声,也许他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一点诧异,一点轻微的不适,很快就忘记了。我做了自我反思,自我批评,就该放下了。而事实上,20多年来,我一直背着包袱,放不下来。

也许,人生有许多包袱其实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自己不肯放下。不是世界束缚了你,而是你心底的一根蛛丝,悄悄攀住了心房。

轻轻挥手就可以拭去,只要你行动。

不断地奋斗就是走上成功之路。

——孙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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