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博大,因为深沉,它不必呼啸,也不作狂歌,总是静静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日夜兼程,万年不息。
在领土辽阔、人口最众的国度,有一条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河流,这就是长江!
“江无底,海无边,秤砣沉底要三天。”儿时的我,曾唱着这首童谣为江和海而惊奇过。
“小朋友,你们瞧,这座大桥多么好!大桥跨在长江上,它比十层楼房还要高……”当全中国多年还在为一座桥而骄傲的日子,我们跟随着那位乡村教师“唱”熟了这篇课文。然后,便睁大眼睛听他讲述长江的宽阔和大桥的雄伟。
大江是神奇的,无论是否亲眼见过它,在一万人的心目中,就有一万个长江的形象。
当我步入应该了解自己所生活的这个星球的年龄,学校几乎所有的教材都被更换了。但我仍从高年级同学用过的《地理》上,读到了长江的宏大,知道了它所穿过的那座离我们最近的大城市便是我们的省会。
十八岁那年的一个冬夜,刚着上军装的我们,乘列车第一次跨过大桥时,我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一盏盏桥灯,用全神贯注的心感受到了一条巨流的搏跳。
后来,我无数次跨越长江,或凭着大桥的栏杆,想象着它一路经历了怎样壮烈的搏击——
在最初那石破天惊的一瞬间,它冲破唐古拉冰封的窒息,以开创者的气魄宣告了一场壮举的开始。亿万呼应者蠕过遍地爪沟,汇成小溪,聚向长河;百折不挠,一往无前,又集成九大支派,最后,终于有了这支水的雄师。一千回冲过险峡,一万次撞碎坚崖,前面的头颅被摧得粉碎,后面的浪头紧跟着昂首跃上。阻不住的洪流,摧不尽的浪,长江,永不改变它既定的方向。因此,它才有这巨人般的伟势,有了水天一色的辉煌,有了一任东去浩荡。
因为博大,因为深沉,它不必呼啸,也不作狂歌,总是静静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日夜兼程,万年不息。
这就是属于我们民族的大江!
我也到过黄河。可是,它留给我的却是枯水季节的印象,两道浅流淌过袒露的河底。我曾为它那贫弱的干涸而痛心过:这就是以它的乳汁养育了中华民族多少个世纪的母亲河吗?它为儿女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辛勤和劳累,流走过太多太多的汗水和泪水。
黄河是民族的母亲,长江也堪称民族的父亲。但多少年来,评说竟如此不公。因为黄河淘冶出了青铜文化,因为黄河为无数帝王将相提供了舞台,因为种种,所以只认定黄河是炎黄的象征。事实上,长江这条更为精壮、更为富殷的长河,它所捧出的不仅仅是后来的谷粟和丝绸,它同样创造过华夏的早期文明。只是“母亲”埋在黄土下的宝藏较早地被人们发现了,而长江藏在地下的历史直到近些年才陆续被掘出。
1989年9月20日,江西赣江边的新干县程家村,爆出了“考古史上一次名副其实的重大发现”:一座商代大墓以其出土的480余件青铜器,破译出三千年前华夏文化之谜,在国内外史学界引起巨大反响。这次被称为“怎样评价也不过分”的考古发现,使学术界得出新的结论:西周以前的南方地区并非蛮荒腹地,它同样有着灿烂的青铜文化;“长江与黄河一样,同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文明摇篮”。
如果说肩着重负的母亲河略显苍衰,正期待着我们为它焕发青春;那么,长江不但同样古老,而且依旧年青强悍。我们更为长江而骄傲。
我曾庆幸过自己诞生在桐柏山南麓,村前的那条小河是属于长江的一条无名“水系”,我是长江的儿子。据说,传奇将军许世友的故乡原系湖北麻城,后因改动行政区划而归了河南新县,但将军仍说他是“湖北人”。当然,这也许不是由于湖北有长江。可是,有人以口音判别我是北方人时,自己却总解释说,我不是生在桐柏山的北坡,我是南方人。
我属于长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