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永远也未必有这一天呢,谁知道来的这么快,更想不到是怎么回事。只见妃嫔们都扭头盯着我,瞬间寒光阵阵,满桌佳人,似乎化身为狼,要将我撕个粉身碎骨了。我打了个寒颤,却发现身边有一丝怜悯的眼光一闪而过,却是那位德贵妃,我感激的冲她笑笑,她却别转了脸,不理我了。
我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知如何,赶快谢了恩,跟着小太监匆匆走了。
事到临头,我的心情反而平静。我入宫,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
在承恩殿,皇上宠幸嫔妃的地方,我由众宫女伺候着香汤沐浴,皇家排场果然不同,所用之物我都叫不出名字,只觉得用过后肌肤娇柔,身若无骨,连一旁的伺候的宫女也赞道:“贵人年纪虽小,却是柔媚入骨。”
沐浴完了,又有人上来帮着打扮,还有年老的嬷嬷,遣散了众人,叮咛我伺候皇上的种种事项。
好容易她们都退下了,皇后又不放心来看我了。刚听完嬷嬷说的种种,我委实有些尴尬,皇后十分善解人意,并没有提这些,只说皇上喜欢温柔敦厚的美人,千万要奉承上意,莫要逆了皇上的性子才好。
终于,只剩下我静静坐在龙床边等候,看更漏一滴滴计算着我的初ye,皇上却久久没来。良久,我居然睡去。
模糊中,似乎有人在抚mo我的脸颊,惊醒,皇上已经来了,看看更漏,三更都过了。
赶紧跪下谢罪,皇上却随和的出奇:“今日事情碰巧多,难为你等到此时。”
我面红耳赤,嬷嬷让我见到皇上说久等雨露垂临之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胡乱道:“也没等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说完我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只好又跪下。皇上却只笑笑:“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小心着凉。倒和你哥哥一样,是个老实人,难得啊。”说完还扶我起来。
我偷眼了看了看皇上眉开眼笑的样子,大约真不生气,只好揣着小心坐下。
皇上得意的告诉我:“知道吗?你哥哥带领一队轻骑,大破东蛮,一天传了三次捷报,可谓是天赐之才。”
我心中暗暗为哥哥担心,又跪下:“皇上严重了。兄长不过依仗皇上神威,托赖列祖列宗之福,纵然有些许侥幸之功,也是皇上教训有方,天赐二字,如何担当得起?”
皇上摆了摆手:“朕有自知之明,安邦定国,是朕的长处,这行军打仗,你兄长却是天下无敌。不过,你说得对,善将者得天下,你兄长要没我这明君,怕也无从施展呢。”说完,哈哈大笑。
我也赔着笑脸:“自然。天下众生,皆仰皇上圣恩而茂盛。”
皇上点了点头:“你年纪不大,比起那些腐朽朝臣,倒明白事理的很。难怪皇后喜欢你,在家可读过什么书?”
我想了想,皇上听起来似乎不好文墨,喜爱征战,便说:“也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爹爹有空,也给讲两本书。”
“贾卿当年可是状元,家学渊源,定是不凡。”皇上说:“你兄长是很出类拔萃的,你女孩子家的爱读书也是好事,以后若是书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问皇后,她要有女科,准能得个女状元。”
我答应着,琢磨要不要给皇上倒杯水,自己也好歇歇,这么晚了,忍着不睡陪他闲聊真挺累的。
皇上却精神勃发,不时的来回走着,看着墙上挂着的江山车舆图,上下来回的指点着,还和我说,要兄长扫平西域诸国,荡平域内。
以前在家,我只知三哥哥从小不喜欢读书,是家中唯一一个武将,对我们姐妹却是很好的,谁敢欺负我们他都敢给我们出气,为了这,也没少挨父亲的打,父亲最不喜欢的,也是他舞刀弄剑,两人在一块极少不吵的。却不料他在皇上心中有如此位置,更想不到,皇上不仅要他保家卫国,还要开疆辟土。这征战千里,可是拿性命来换的功勋,毕竟骨肉相连,我不禁为他担忧。
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蛮人固然可恨,可只要他们不来攻打我们,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俗语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黎民无辜,还请陛下垂怜。”
皇上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来理会我:“你懂什么?边患不除,国家何以安定,做朕的子民,年年岁岁纳贡交粮,朕赐予他们的,就是等蛮人杀了他们、抢了他们以后再去报仇?晚了!朕这是一劳永逸,为子孙万代开创万古基业!”
我心中恼恨,你的黎民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我三哥哥去送死,他不过领你几两俸禄,受你几句夸奖,就要拿命来还么。
皇上转脸看我脸上神色,怒道:“如何?你竟有不满之心?”
我急道:“奴婢如何敢有?只是奴婢粗浅的见识,兄长立功,固然是我一家之荣,可普天之下,皆为皇民,就算是蛮人无知,感圣上隆恩,定然要归顺我朝,若是杀戮太过,有损皇上盛名。”
皇上半响无语。我汗湿重衣。
好久,皇上轻蔑一笑:“夸你明白事理,原来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你懂什么是惊天伟业?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丈夫一世,若如你等妇人之仁,哪里来的千秋霸业,万世盛名?”
我见皇上盛怒,瘫倒在地,看来只是一死。咬了咬牙:“奴婢闻听皇上圣言,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奴婢所晓得的,不过是人臣妇人之道,今日得皇上垂怜,方知世上还有如此大道。皇上果然是天纵之才,万世楷模的千古一帝。”
皇上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却已缓和了许多:“虽然话有些粗陋,倒也是实话。你父亲虽中过状元,文笔也是过于险峻,没什么大家风范。毕竟一介文人,懂得什么,难怪教女如此。好在你兄长倒是有点霸气,不大像他。”
我不停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也不觉得疼,只想着莫要祸及家人才好。
皇上见我如此,便让我起来,我只好又谢恩,只恨自己失言。
皇上却又笑了,看了看我额头:“怎么下了这么大力?破了相可怎么见人?你还真是实诚,朕又不是昏君,还会为你一句不登大雅的话为难你不成?”
我哭着又跪下:“奴婢只感皇上宏恩。只是奴婢太过愚钝,令皇上烦恼。”
皇上轻笑:“你一个妇人,自然见识不过如此,我又如何会怪你。”皇上看了看更漏,道:“这么晚了,朕也没什么兴致。你先回去吧。”
我跟随着小太监上轿离去,心头的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