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入那个中药刺鼻的房间。
徐度妍婉声劝道:“伯父,我给你叫救护车。你去看看吧,徐臻说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这怎么行呢?您也要为徐臻想一想啊,他今年就要中考了,您这样让他怎么安心备考?”徐度妍顿了顿,看了一眼一边抹眼泪的徐臻妈妈,“况且伯母也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来源,你倒下了,让他们怎么办啊。”
一番话说得得体,一般人早应该被劝动了。
偏偏徐臻爸爸头一偏,坚定道:“我不去。”,把手轻轻一挥道:“度妍,你别劝我了。”
“怎么能不劝你呢。说句不好听的,您这腿如果好不了了,您让徐臻怎么办,他还这么小。以后的日子...”徐度妍没把话说全,但在座的各位都已经心知肚明。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徐度妍希望徐臻爸爸能够站在徐臻的角度上,多想一想,不要再和自己过不去了。
徐臻妈妈站起身来,悄悄抹了抹眼泪,走到门前对着徐臻说:“你先出去。”
然后不由分说把门关上了。
继而徐臻妈妈拉着徐度妍的手:“度妍啊,不是我们不想去医院,只是去一趟医院,大大小小的医疗费用加起来得近五千。”
“伯母,您现在舍不得这几千块钱,以后如果没有护理好,带来的损失只会更大。”徐度妍试图和他们分析讲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徐臻妈妈又摸了摸眼泪,才道出一个令人心酸的事实,“家里现在一共就三千块钱了,这是留给徐臻这个学期的生活费。”
徐度妍当场愣在了原地。
徐臻爸爸偏过头去不说话,徐度妍张了张唇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读了,大不了我不读了!”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徐臻撞门进来,憋了很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不读了,爸,你去医院吧。”
徐度妍咬了咬下唇,往日里,她不是不知道徐臻家境艰辛。
从这个少年成长后,站在她的面前,吐露出一句“姐,我和你不一样。”。她就知道在他的背上,背负着一些沉重的担子。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区区几千块钱,竟能把一家人逼到这个地步。
徐度妍想起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夏颜沈译匀等人去云南山区支教。
有一次班上的一个小姑娘跑来问夏颜借两百块钱。
钱不多,对于夏颜徐度妍这种生长在大城市的女生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手链挂件的钱。
面对学生的一脸焦急,夏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我可以把钱借给你,可是你能告诉老师,你要这些钱做什么用吗?”
山区的交通闭塞,里面的人很难才会出门一趟。
学生急得哭了出来,但就是不肯说话。
最终还是与夏颜同行的一个学姐看了眼前一脸焦急的小姑娘一眼,说,“夏颜,你给她吧。”
夏颜看着学姐沉静严肃的表情,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临时的教工宿舍,找了一个信封,装了两百块钱给她。
“谢谢老师。”学生对着夏颜鞠了一个躬,攥着信封跑开了。
夏颜看着背影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身看向已经有过支教经验的学姐,“学姐?”
知道夏颜心里的疑问,学姐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我去年来支教的时候,也有一个学生跑来问我借钱,她告诉我家里有急用。我怕她拿着钱乱花,坚持要跟着她回家。后来才知道,是她爸爸采石的时候从山上摔了下来,拿着钱去买药,是救命钱。”学姐叹了口气,“那一刻,我真恨自己的小心眼与不信任。”
“夏颜,这里的孩子和我们城市里的不一样,他们很单纯,不会拿着钱去乱花吧。只是生活艰辛,到处困苦罢了。”
夏颜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学生跑远的方向。
后来也没预备着能够收到还款,只是在她们要回城的时候,那名学生牵着她妈妈的手过来,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女人,深深给夏颜鞠了个狗,不住地说谢谢。
然后将手上一个塑料袋递给夏颜。
夏颜万般推脱最后还是在她们的坚持下接过。
到了车上,夏颜才打开那个塑料袋。里面一层一层用油黄纸包得很好,十元的,二十的,加加起来整200块钱。上面还躺着几根长长塑料包装的果冻,上面早已看不清生产日期,夏颜却涌出泪来。
在后来打给徐度妍的电话里她说:“这里生活条件差,学生们哪有我们那么富足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里只有一个很小的小店,里面的零食都看不清生产日期了,我们很想告诫他们不能吃这样的东西,可是面对孩子那一双双纯真迷惑的眼睛,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夏颜拆开一个果冻的包装放进嘴巴里,“有一次我们当中有一个同学过生日,学生们凑钱去买了几个果冻。我那个同学感动地收下了,一个个孩子张大眼睛满怀希望地问好不好吃。”夏颜哽咽着,“度妍,你说咱们平日里谁还吃这种东西啊。距离保质期还有一个月的牛奶我妈都扔了不准我再喝了,可是我们真的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真真切切存在这样的孩子,过着和我们天差地别的生活。那些困苦,那些艰辛...”夏颜捂着嘴哭了出来,一直强调:“他们和我一样大啊,他们还那么小。”
也许那时候的徐度妍还不能理解夏颜歇斯底里的悲伤。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眼前红着眼流着泪的一家人,心底生出一股浓重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