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士成和马金叙两位老将军在东北走了一圈,所到之处事事都让他们觉得新鲜和惊讶。在沈阳、长春、哈尔滨这些大城市,没有看到在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乞丐和流氓地痞。着装整洁利落的巡警不时在街上走过,看见老人和小孩还过去热情地询问、帮忙。所见到的青年、壮年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满足和骄傲。老人三五成群在一起闲聊,大一些的孩子都在中、小学里接受教育,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到了沈阳,聂士成和马金叙特地到了当地知名的一家饭庄鹿鸣春,想尝尝东北的美食。宽敞干净的大厅里几桌客人正在吃饭,两人在护卫的陪同下找张桌子坐下。眼尖的伙计一看两人就是有些来头,赶紧就要让到雅间,聂士成摆手说道:“就在大厅吧,宽敞一些,也省得气闷。”便让伙计介绍菜式。
不料伙计先问道:“不知道几位爷是想简单吃点呢,还是想尝尝本店的招牌菜呢?”
马金叙有些不悦,大声说道:“哪那么多的废话,拣你们拿手的都上来,怕我们不给钱吗?”
伙计忙说:“这位爷可能是关外来的吧,不知道本地的规矩。周大总统下的令,不许铺张浪费,一顿饭要是平均每人超过了十华元,也就是原来的一两银子,就要交饭费三倍的筵席税,我这么问也是想替几位爷省些银子。”
聂士成奇道:“你不收难道官府也能知道吗?”
伙计笑笑说:“周大总统的规矩,哪个不是对老百姓好的规矩,就算没人看见,也不能违反啊。再说了,万一被知道了,不但老板要被罚得倾家荡产,这饭馆也要关门了。”
这两人为官之时,与同僚欢宴,哪顿饭都得三五百两的,今天听伙计这么说,倒有些新奇。聂士成和伙计说道:“多谢小哥的美意了,那就按小哥的安排,你看我们这几个人吃些什么好呢?”
伙计一连串报了一串菜式,然后又看了看:“两位爷要喝酒吗?”
马金叙接口道:“当然,不喝酒到你这饭馆来吃有什么意思!”
伙计又说道:“要是喝酒,可以尝尝我们这的老龙口,烈得很,两位爷可以品尝一下。”
安排好了,伙计一路小跑去厨房传菜,这时聂士成看看饭馆的几桌客人,看样子都是商人模样,吃得兴高采烈。聂士成留心听着众人的闲谈,无非都是说东北货物便宜,交的税也少,没有官差为难,运回去能赚多少多少等等。
不多时酒菜上齐,摆了一桌子。两人让周围的战士一同吃饭,领头的班长却摆摆手,对两人说到:“谢谢两位老爷子了,本来是长者赐不敢辞,可我们正在执行护卫的任务,不到轮换的时间,不能吃饭,更不能饮酒,还望两位老爷子原谅。”
这个事情也怪周雨轩,走的时候派了一个班做护卫,说了一句“一定要把两个人安全带回来”,本来是想叮嘱一下小心路上清军的散兵游勇,不料这位认真的班长将一个班分为三拨,三班倒24小时护卫两人,下了死命令,当班的八个小时,没有人替班,就是厕所都不能去,眼睛就不能离开这两个人。
聂士成也知道国防军的军纪严明,便不再相劝。菜式虽然普通,可味道着实不错,酒也很烈,虽然两个人喝着有点不习惯,可也觉得很香醇。一会时间两人吃完,十来个菜式还剩了大半。让伙计过来结账,伙计看了看,为难地说:“边上的几位爷也吃点吧,剩这么多我不好办啊。”
马金叙问道:“要你结账你就结账,我们剩下是我们的事情,和你何干?”
伙计说道:“这吃不完也要收税的,您二位想想办法,就别为难我了。”
这时护卫中的班长说道:“结账吧,按规矩多少钱,我们来付。”
伙计算了一会,算上三倍的税钱,一共是十一元五角,也就是说,这顿饭钱不到三华元,马金叙有些惊异地说:“这顿饭这么便宜啊?还不到半两银子。”
顿时周围的伙计还有客人都看着这边的六个人,脸上说不出的鄙夷。那个班长付了钱,众人赶紧出来。聂士成忙问这个班长刚才是怎么回事,这个班长答道:“自从大总统下令之后,即便是有钱的商人,也不敢再铺张了,所以大家都觉得我们刚才有些过份,是不把大总统的规矩放在眼里。再说马大人说便宜,其实在我们平常人眼里三华元也不算是便宜了。国防军的战士每月工资是十华元,我作为班长每月也才十二华元。”
聂士成算了一下,如果折合成银子,和淮军的军饷差不多。不过在其他地方,物价也贵。东北倒是物价便宜,不过只收华元,想用就只能去银行兑换,现在是一两银子兑换八华元,以后恐怕还会下降的。
在回京的途中,广袤的辽西大地已经开始春耕,黑油油的土地上到处是赶着牲口在田里忙碌的人们。聂士成特地走了过去,和坐在田梗上的老人攀谈起来。
“老哥哥好啊,我是路过的,想讨口水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老人看看聂士成,笑着说道:“出门在外,谁还能把家背着啊,有什么不方便的,稍等一会,我让我孙子回村子给你拎壶凉茶去。”说完就吩咐一边正玩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回去找他母亲要茶水。
聂士成看了看蹦蹦跳跳跑远了的小孩,对老人说道:“老哥好福气啊,地里干活的是你的儿子吧,多好的棒小伙子,真是子孙满堂啊。”
老人捋了捋胡须笑道:“我耿老汉有三个儿子不假,可这地里干活的都不是我儿子。大儿子先去当了大总统的兵,前年在大凌河打小鬼子的时候和鬼子拼刺刀没回来,运回来埋到了祖坟里;二儿子要给他大哥报仇,也去当了兵。去年在七台河,死在老毛子手里了,连个尸首都没找到,据说是临了还拉了十来个老毛子做了垫背的,是个好样的,给我这当爹的长脸!后来耿大帅在葫芦岛招兵,我又把三娃子送到了他二哥的部队。”
“部队上的人都劝我,说我两个儿子都为了国家牺牲了,这老三说什么都不能再当兵了。我当时就急了,就算没有了儿子,我还有两个孙子,我老耿家就断不了香火。当年从山东逃荒过来的时候,我身体不行了,三个孩子和孩子他娘把剩下的一点吃的都给了我,孩子他娘生生的饿死了。要不是过了山海关,我们一家四口都得饿死。我们耿家的命是大总统给的,现在有人想要打大总统,想要我们百姓再去过苦日子,我耿老汉第一个就不答应。我跟那三娃子说了,别给他在天上看着的大哥、二哥丢脸,我还硬实得很,老婆孩子我替你照顾着,你就放心当兵,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也算是我们还了大总统的恩德了。”
说到这里老汉擦了擦眼泪,又笑着说:“让您见笑了,我虽然没有儿子在身边,可村上的民兵啥活计都抢着干了,都用不着我下地了。可庄户人不下地总觉得不象个庄户人,这不,我也就能在这看着,给这帮大侄子预备茶水啊什么。”
聂士成看看老人说道:“老哥,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二位大侄子都不在了,去年收成还好啊?”
老汉笑道:“没啥对不住的,两个孩子没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我也知道,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去打都欺负到咱门上的洋人才没的,这以前说是朝廷熊包,让洋人怎么欺负怎么是,就知道赔钱割地的。我一个农家老汉都知道,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你不去打他,以后一准把你欺负得更狠。两个孩子随是替国家牺牲了,可国家里也有我一份不是?去年收成好啊,年景虽然不咋地,大旱,可政府派人挖渠把青龙河的水引过来了,所以庄稼也没遭烬(jin)收成反比往年强上了一些,不但一家老小能吃饱,还能把余粮卖给政府换钱。”
聂士成又问道:“那你家里种的地不交租子吗?”
“这地都是政府买了地主的地分给大家伙种的,说要交一成半的租子。后来这一成半政府也给了钱了,只不过比市场上低一些。我家村上说是军属,不用交租子,打的粮食都归自己。你说说,我老汉活了五十多年,天底下也就大总统这江山种地不用交租子,家里没有种子、牲口、农具的,政府还能帮着给预备,交点钱就成。庄户人的日子,现在是好过得很啊。”
这时老汉的孙子拿来了茶水,聂士成和马金叙喝完又同老人聊了几句,起身赶路。聂士成看了看马金叙,若有所思地说道:“丽生兄,这大清真的是自己把路走绝了,不是周雨轩要反大清,是天下人要反大清,周雨轩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马金叙答道:“功亭兄,从刚才的老汉身上,就知道周雨轩是如何深得民心了,这样的人坐了江山,才是天下百姓的福分。当年你我投笔从戎,不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想让家乡的穷苦人不受人欺负,过上好日子嘛。”
“是啊,可惜在这官场混了许多年,自己当初的志向都消磨光了,现在想想,趁着你我身子骨还硬实,应该再为百姓做点事情。”
“呵呵,我就是知道功亭兄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那赶紧回去见见那位大总统吧。”
五月,两人回到了北京,说了自己路上的见闻和自己的想法。周雨轩见二人无意军旅,突然灵机一动,便说:“如此就请两位老将军帮我建设中华的大好河山吧。”于是从后勤保障旅中抽出两万有木工、瓦工等有过建筑经验的约两万人,编为工程兵第一师和工程兵第二师,专门负责各种军工和国家保密项目的建设。两人点头应允,率领两队工程兵去修缮威海卫军港。
战列舰致远号和战列巡洋舰靖远号也从大连造船厂下水了,邓世昌对自己的旗舰非常满意,靖远舰长为叶祖珪,这样,六艘军舰就组成了东海舰队第一分舰队,威海卫的北洋水师和德国归国的1500人都集中的旅顺军港,开始熟悉战舰,进行训练和巡逻,海军众人终于可以驾驶巨舰出海,自然热情百倍。
按照周雨轩的整军计划,第一批换装的是耿彪和刘五魁的六个军还有两个骑兵军。骑兵除了没有配置重炮之外,其他装备与步兵基本相同,只不过装备了马枪和骑兵特有的马刀。M42和迫击炮都是骑兵可以随身携带并快速移动的。
忙完这些事情,唐绍仪来报告,俄国外务大臣弗•彼•梅舍尔斯基公爵到北京来商谈和约的事情。周雨轩听完心中暗爽,这俄国的大竹杠送上门来了,十万多战俘,可得卖个好价钱,脸上露出坏坏地笑容,让唐绍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