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老宅的时候,客厅里早已坐了几个人,他们正聊得兴起!看到高嘉树进来,皆是脸色大变,却又努力在克制什么,其中一个披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首先忍不住,扯着尖锐的嗓音:“哟,小树也回来了,想不到这大冷天的,衣服裹得越厚,脸皮也跟着厚了不知几层!”
“妈,您老说得对,我们裹得再厚也没您身上的这件貂皮厚,这可是Dior最新定制,谁敢薄待您?”说话的却是凌煦,那中年贵妇正是他母亲,张菲儿!
凌煦这句话多少不留情面。
在座的其他人有的轻轻笑出来,一副了然的样子,早就知道这个凌家的二孙子桀骜不驯,也见惯不怪了。张菲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臭小子,净帮着些外人!”
“妈,小树不是外人,他是爷爷的孙子,你的侄子,我的弟弟!”凌煦义正严辞,拉过高嘉树,直走向客厅另一边。
“哟,他好像现在不姓凌吧?”
“菲儿,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张菲儿正喋喋不休间,老爷子刚好下来,打断她的话,凌厉的眼神瞪了张菲儿夫妇一眼,“小树是我叫回来的,你们有意见冲我来!老郑,叫张妈开饭!”老郑应声而去。
张菲儿先后被自家儿子和老爷呛,一口气闷在心里,妆容精致的脸被憋得发紫,偏这时候旁边另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女人笑得诡异,看了那边老爷子和高嘉树一眼,语调阴阳怪气:“大嫂莫要气,有些事,我们如何争也没用,想想二哥二嫂在的时候,我们话都不敢说大声,不也忍忍就过来了!”她正是凌家的长女凌心,打扮得甚是妩媚艳丽,眉目间与老爷子有几分相似,她本身伶牙俐齿,最会哄人,颇得老爷欢心。这会儿她一口一个“我们”,暗示张菲儿从来就没赢过二哥二嫂,而且现在连个孩子也奈何不了,把张菲儿着着实实气到了,狠厉眼神精光闪过,恨不得把高嘉树生吞活剥。
要说这张菲儿再小心眼再凶悍也不至于对还未成年的高嘉树恨得咬牙切齿,这还得从头说起。
张菲儿生于普通家庭,对钱权却异常渴望,仗着长得漂亮精明,用了一些小手段搭上当时刚在政坛初露锋芒的凌家长子凌盛然,不多时挤走原配,小三成功上位,生下儿子凌煦。
张菲儿婚后更是如鱼得水,精明能干,凭着惊人的交际手腕在b市政商两界混得风生水起,无奈凌老爷子早授意凌家长子从政,次子从商,因此对她这种钱权交易极为反感,认为这是拿丈夫的政治生涯来赌博,喝令她停止。
而另一边,二叔凌昊然凭借其过人的商业手腕渐渐将凌氏集团推向鼎盛时期,一时风头无两;张菲儿只能坐拥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欲望之源,却动之不得,她恨得牙痒痒的;后来凌昊然高韶华两夫妻离婚反目,凌氏股权变更,她以为有戏,谁知股权竟落至高韶华手里,她更是暴跳如雷。
同样是凌家媳妇,而从她入凌家那刻起,从来都被高韶华压着,这让她如何甘心?
更让她气愤的是,凌昊然出事前把手头上25%股票转给他们的儿子凌嘉树,只待他十八岁满即享有行使权,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两母子在,她基本上不太可能掌控凌氏了,除非……
张菲儿眼里闪过一抹狠毒,旋即压下去,换上一副笑脸,扭着腰肢踱向餐桌。她保养的极好,十足贵妇人模样。
落座后,眼见高嘉树坐下时额头青筋爆突,冷汗直流,背脊僵硬,知他牵扯到伤口,便冷冷笑开,逐见到凌煦对他关怀有加,脸瞬间又气得发白,她这个儿子,天生与她不搭调。
凌老爷子目光如炬环视四周,看到高嘉树眉头紧锁,冷哼一声,“就你娇气,这幅身子骨像个娘们,这点伤就躺下,过两天老郑带他到大部队操练几天!”
这话一出,凌煦脸变了又变,他担忧看了一眼高嘉树苍白发青的脸:“爷爷,小树伤刚好,哪经得起折腾,再说这大过年的……”
凌老爷子立刻圆目怒睁:“怎么经不起?想当年我中了两枪还坚持2天与他外公高正文执行任务,这点伤都熬不住,枉为我凌尧的孙子!”
凌煦还想说什么,张菲儿倒“噗”一声笑出来:“爸,你在这宝贝你孙子,可人家貌似还不乐意当你孙子呢!”说完,张菲儿冰寒地斜乜了一眼高嘉树,姓高?毒打?受伤?做戏给谁看呢?这爷孙玩什么把戏她张菲儿不知?偏偏凌煦这个傻瓜一头掉进人家的圈套里,想到这,她又狠狠剐了一眼自己儿子。
凌老爷子听完她的话更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餐桌上,指着高嘉树开骂:“不想当就不是了?在没有还清你所欠下的罪孽前你休想摆脱凌家,管你姓凌还是姓高!”
众人看着老爷子气得不轻,皆连连开声劝慰,张菲儿还想开口,被身旁的凌盛然警告地瞪了一眼,方噤声。
高嘉树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冷眼看着周围因为他的存在而升高的气温,不紧不慢地嚼饭吃菜,神情自若得周遭一切皆与他无关。
张菲儿见他如此,又是与凌心一起夹枪带药明嘲暗讽,整个晚饭,最终在剑拔怒张、火药味十足的气氛结束。
高嘉树回到晖苑的时候,天空竟洋洋洒洒下起雪来。
他进房立刻仰天躺在床上,眼直直望着窗外飘雪愣神儿,脑袋涨涨落落,杂七杂八地浮出多张模糊的面孔,没成想,渐渐清晰的竟是那张猫一样的懒散面孔,眯着朦胧双眼乜他,十足一副讨吃的欠揍表情,他扑哧笑出来,哈,那个惫懒家伙在旅途中会不会把别人折腾到咬牙切齿?
如此过了一会,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顿觉一阵阵倦意袭上来。
他睡得不好,总感觉四周充斥着各种声音,有噼噼啪啪的像树吖拍打窗棂声,呜咽的风声,间或还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朦朦胧胧中,他像被人拉扯着的琴弦,紧绷得想要爆裂,却又挣扎不开,到最后,他竟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在摸他的额头与脸颊,是高嘉树讨厌的腻湿暖热的触感,他心中低咒,眼睛怎么也无法睁开。
这时,耳边仿佛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以及有尖尖的说话声响起:“儿子,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