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解厄便带着墨言去寻那婆为墨言点妆,捎带上花之源也一同前往。
丘陵之间,蔓草之野,毗邻义庄,是为那婆处!原来那婆也是个守尸人,守着或有人认领的尸体,或无人过问的尸首。如果有人过来认领,且钱力微薄,那婆便会为其点上死妆;如果有资本,且不是小币小钞,出的起那婆苛刻的条件,那婆即刻便会为你点上生妆。所以解言才会说,那婆不是什么阿堵物就能打发的,因为墨言可是要点的生妆啊!
不过呀,花之源听过的多是男的守尸人,还没见过也有女的守尸人的呢,这那婆胆子也忒大了。不过,人家都干得这一行当了,那么说不定人家有自己的独门秘技,肯定也是不能小觑的!
跟随着他们俩走入其间,可以看出厅堂布置的很是雅致!正门屋角处各置一株长延松,长延松,长寿延年,岁岁安健。厅堂正中有一个透明可见的鱼缸,一条黑鱼,一条白鱼,两条鱼各占一边,成阴阳八卦相交之态。两旁置有檀木椅,四周皆是以红色轻纱自横梁上落下。另外厅堂正前处置有一张老爷椅——圈椅,其后的墙壁上挂上了一层金色的帷帐。好奇心促使我小心的掀开了帷帐的一角,嚯——墙壁上绘满了千面人脸图。图不尽相同,各有各的特色。但无一例外,都是脸容殊绝,精致不可方物,俊朗难以描摩!妍丽者有之,清俊者亦有之,让人望之深觉这些脸如果是长在自己的脸上该有多好,花之源都情不自禁的想要为自己点妆了!
……
“哟!都已经来啦?让各位久等了,怠慢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了!既然来了此处且都不用客气,请坐吧!”他们等了一刻钟之后,那婆终于来了。声音娓娓靡靡,有种意境悠远之感。及至打了一个照面才发现真真是出乎人的意料,没想到那婆竟然是一个非常年轻貌美的女子!
她脸如瓜子,眉似远峰,唇色不点自红,无多余缀饰,只在将散未散的发髻之上别着一把锐利的小刀!身着血红色的束袖紧腰千漪裙,原先应该是广袖的吧,想来是为了方便做事儿所以用上金色的宽滑腕链给束紧了。裙角荡荡,如风平浪静的水面忽然刮过的一丝风吹起的千层涟漪。裙面没有任何花样,只在衣襟处用金线勾勒出的类似发丝的样式。
竟然这么年轻啊!但她究竟怎么走上这条道的,竟然做起了这种阴阳买卖,这可是一个不慎就可能累及下世的危险买卖啊!当然这是花之源道听途说来的,也许解厄只是夸张着跟她来讲的!不过,看着这种面相干着这种看似非正道的行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难解其中的渊源啊!
“怎么,这位姑娘盯着我这么老半天,莫不是喜欢上了我吧?”那婆抬手掩嘴轻笑,“莫不是觉得我这脸皮子好看的紧,迷了你的眼吧?”
“姐姐,你的眼神实在是太露骨了,好歹收敛点吧。你且不要忘记那婆是干什么的,也许我们眼前所见的就非实相!”解厄看出花之源眼里的惊艳、震惊、疑惑……面对着她这土包的样子,俯身凑到她的耳边小心提示。
对哦!也许那婆的脸就是千面图中的一个,不能光看表象啊,要透过表象看本质!本质……
“呵呵呵……讨厌,你们这些假和尚就是喜欢揭人短!”那婆显然听见了解厄的那番话,忽的话锋一转,对向了花之源,“不过,他话倒是不错,我却是真的为自己点了妆。不过,我看姑娘都瞧的挪不开眼了,不如——我免费的为姑娘点妆怎么样,我几日可是难得的好心情!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姑娘?”
“呵呵,不必了吧,我喜欢看美人,自己美不美的不是太介意,呵呵。”算了吧,对这点妆,她还是不要轻易的尝试的好。
“好了,言归正传。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谅解!”那婆亲自奉上茶,委婉的对自己姗姗来迟做了致歉。
“不敢,我们今日上门求见那婆,是想您可以替我们的朋友点生妆!”解厄赶紧接了话茬。
“生妆?想必你应该知道死妆最是容易,只片刻即好。而生妆却是不同,分之两支,一为活人生妆,这倒是也不难,有点类似妇人的妆点自己,但也不妨削骨去皮什么的,比之死妆,没什么太大的不同;而另一却为——非人生妆,即是指那些活似人,却不是人的。那你们又是要哪一种?”那婆娓娓道来,曼声询问。
“今日所求乃是非人生妆!”解厄直言。
“既然是非人生妆,那……条件……”那婆坐在圈椅上,犹疑相问。然后只见她淡定的抽出发髻上的小刀,拿来优雅的锉起了指甲。
“我们自然是有准备而来的!”解厄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然后上前双手奉上交与那婆!那婆伸手接过,然后打开来一看,就见她双眼闪亮,明显的呼吸都快了几息,看来这交换的条件应该是深得她心!不过几张纸而已,但是花之源知道解厄拿出手的必非凡物!
“你们需要点上生妆的就是这位吧!”那婆挪步到墨言的身边,食指挑着墨言的披风边缘问到。
一直很安静的,很没存在感的墨言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对待墨言能听得懂他们的话,花之源已经不似之前的那么惊喜了,她淡定的掀开杯盖,轻吹上一口气,然后小啜了口茶。嗯——不错,茶味浅淡清冽,无太大的苦味和浓重的涩味,不错!
那婆掀开墨言的兜帽,端看了片刻之后说道:“行,我应了你们!好久没有非人来点妆了,技艺不定都生疏了,今日我且一展身手,让你们观瞻一眼!”那婆显得跃跃欲试。
什么吗?指不定人家就是在等着他们上门了,东西给了,人也奉上了。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肯定是蓄谋已久啊。不都说功夫也是要练的,不练的话会退步的嘛,所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不过,墨言的事儿却是势必要成行的,所以也不可计较太多。
那婆对着墨言,指尖一勾,“这位客人,你且随我来吧!”
看着墨言寻着那婆迤逦的红色裙摆步入里间,心下如孩童点了炮仗般,噼里啪啦的,好不紊乱!应该是紧张的吧……
过了许久还未见墨言回来,花之源按捺不住,焦急的问解厄:“这能不能成啊?可不可行啊?”
解厄宽慰她道:“这那婆不是一般的人,你放心吧!”
四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那婆终于带着墨言出来了!不过墨言还是那身披风,且观那婆的表情却很凝重,“你们的这位朋友情况甚是特殊,就我这里的物什怕是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既是如此,还请那婆直言,这个到底缺的是什么?”花之源的心中不安、忐忑、紧张等复杂的情绪直到这时有了落脚点……果然还是很困难么?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对于墨言在好多事情上有点执着过了头了,也许他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在这难以言述的世道陪伴她的人吧!虽然,也许算不得真正的人。
解厄也从旁相言:“如果那几张《娑罗经》不够,我这还有剩余几张,必不叫你失望的!”
那婆倒是坦然:“不必了,我又岂是那等贪妄之人!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寻黄泉水、万韧柳、无相衣这三件东西。”
“那这三样东西又在哪里能寻的到呢?”花之源急问。
“就你们这位朋友的形势,我只能以黄泉水为其充作血肉,以万韧柳为其塑做筋脉,以无相衣当做皮囊,这样才能完美如常人。”那婆曳地长裙划过墨言周遭,打了一个完美的圈。“这黄泉水吗,有点难度,我只知其出自四句词:黄泉水路茫茫寻,碧落穹天苍苍探;一朝入得生死海,九转星回月照岸。”
“一朝入得生死海,九转星回月照岸么?像似在打哑谜呢,那其他两个呢?”解厄抱臂踱步到墨言的身旁,然后闲散的插一句。
“万韧柳虽说难寻,但比之黄泉水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倒是要容易的多。万韧柳可解为‘千金难换利器,万韧不为所断’。就如表层意思,你难寻趁手的尖锐利器,即使找到也难以将其砍断取走。还有这无相衣,这个倒是好找,你只管去渊阁找一位自称是所老的人,然后对其说‘那婆依依,纵我不往,仍与相望’便可!”那婆提起裙摆再散落一地,似以此为乐。“再提醒你们一下,黄泉水虽未有人见过,但是据说人可以借它看见前世,或是后世,也许真的有前世都未为可知呢。还有那万韧柳,在苦沿山可寻。”说完似调笑般道:“没事就漫山遍野的寻柳树,然后再赏它们几刀子,总会找到刚硬如铁的万韧柳,然后就看你们能不能带的回来啦!”说完“噗嗤”一声笑。
花之源……
解厄……
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