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天,可算方明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最为轻闲的一天了。
兵暂时还没征到,向西洋人购买的武器也没有到,匠作营有赵翟在,他也不懂这些东西,想去指手画脚也没这个本事,只有那一千老弱病疲的兵士才是他的手尾。可只要一想到这些与其说士兵还不如说是儿童团养老院,方明就一个头两个大,反正这一千人自始自终没有放在他的计划以内,就随他去吧,这些人上阵打仗虽然不能,维持维持治安总还是可以的吧。
有了这个心思,方明就没把自己都尉的职责放在心上,在他想来:老子的兵还没征到呢,这千把老弱就丢给那个叫郑悟的副都去折腾吧。并且他还严重怀疑,前天校阅时兵士们那般散漫无度,全是这个郑副都有意指使,想要给自己一个难看,一个下马威。
既然这样老子不去管你们还不行?由你们自己折腾,爱咋办就咋办。
空出来的时间方明全部拿来回忆思索了。不想不行啊,他一不会练兵,二不会带兵,更不知道怎么打仗,却成了昌州的最高军事主官。要是在太平时节,也能凭着自己超前的见识和那张嘴皮子糊弄过去,可这眼看年内就有连场大战要打,一旦打输,饭碗没了不说,只怕连吃饭的家伙也不保了。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这兵要带好,仗也要打好。于是以前看过的军事电影,军事小说,乃至玩过的电子游戏,都成了方明的救命稻草。
整整一天,从早到晚,他将自己记忆中关于冷兵器和近代战争的所有知识全部记了下来。写写画画,老高一摞纸,看得一边伺候笔墨的雪珠一阵眼晕。笔是紫金狼毫,纸是撒花薛涛,连砚墨也是价值百多贯大钱的极品,可在方都尉方大人笔下却只产出了一大堆任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
看不懂就对了!对雪珠的嗤笑和疑问,方明面色如常,丝毫没有一点羞愧感。老子这写得可是简体字,再说了,这年月也没有钢笔圆珠笔之类的可用,用软塌塌的毛笔能写成这样就不容易了。反正老子自己能看懂就行了,别人看不懂正好,还省的保密措施了,要知道这纸上写得记得任凭拿出哪一样来,也足以改变当前整个世界的战争模式。
不过这雪珠到底算咋回事?都说是赵翟夫人心爱的贴身小婢,宠惯的无法无天,连当今皇帝都敢编排的,怎么天天围着老子打旋磨?不会是赵翟特意派来监视老子的吧?眼瞅雪珠憋着满肚子笑意,挽起罗袖,露出白生生莲藕般的手臂帮着收拾铺了满桌的笔墨纸砚,方明靠在椅背上,一手抱胸一手摩挲着已经有些扎手的下巴,不怀好意的想着。自打昨日看出赵翟指示弗朗科来试探自己,方明就将对这位赵使君的轻视一扫而空,也凭空多出了几分戒备——人家只是不懂兵事而已,若论官场上的手段,一百个他也不是对手。否则也不能在这强敌环饲中,独立支撑昌州这许多年,还将一方贫弱之地建成了偌大一个繁华商港。
又或者,赵翟打算用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当做手段来贿赂老子?想到无数影视作品中描述封建时代的豪强官僚们互赠姬妾侍婢,用以笼络人心巴结上官,方明的心顿时火烫火烫。人家连小老婆都能送人,这一个小小的婢女算个毛啊,转送出去只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雪珠!”越想方明越觉得这事大有可能,心里跟有几百只小老鼠在挠爪般,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嗯?”雪珠轻应一声,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砚台,回头看着方明:“都尉大人有什么吩咐?”
“哦,没、没事!”方明猛地咳嗽一声,连连摆手。开玩笑,泡妞是要讲究技巧的,虽然这个小妮子很可能是送上门的礼物,可要是这么直挺挺的说出来还有什么情趣?总要等到这小妮子自己*,老子再推三阻四一番,最后才勉强顺从,才有点意思不是?
雪珠嗔怪的丢给方明一个白眼,又转身将砚中残墨倒掉,用水洗净,再小心摆放到书案上。
“雪珠!”看这小妮子风情万种的样子,方明忍不住又唤了一声,不等她竖起柳眉,开口问道:“你怎么天天在某这里啊?不用伺候夫人了么?”
“谁说不用伺候,还不都是你!”说到夫人,雪珠的眼圈一下红了起来,贝齿轻咬樱唇,“老爷吩咐了,说都尉大人海外归来,于我大夏文字习俗多有不知,让奴暂时伺候几天笔墨,等过两日您的府邸修缮后再回去伺候夫人!”
“府邸?谁的府邸?”方明大讶,顿时将雪珠给抛到脑后。想他在那个世界中辛辛苦苦奋斗数年,最后连命都差点搭上了,图个啥?不就是为了能有个几十平方的小窝,再帮这小窝找个女主人嘛?到这没两天,竟然都要有府邸了。一想到曾在北京参观过的王府大宅,那气派,那宽敞。虽然这府邸决不能跟人家王府相比,可最起码也是重檐高门,两个石狮子看家,前后几进院落,总共几十个房间,才能配的上府邸这个称呼啊。
“还能谁的?方都尉方大人您的呗!”雪珠看他那副馋涎欲滴的恶行恶相,没好气的撇着嘴:“奴听老爷说了,前任李都尉的宅子虽然空了出来,但却不吉利,不适合方大人住。又说大人海外归来,怕住不惯我们大夏的屋舍,特特寻了一处西洋商人在州城里的别院,正在加紧打扫修缮,估摸过两日就要请大人移驾了!”
还******是西洋别墅!!方明彻底被这个消息给震晕了,连雪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我真要有座别墅了?真的?假的?”
一夜被这个消息折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方明好容易在鸡叫前合了一会眼,没到一个小时就被赵翟喊了起来:“今日一早要到较场校阅新营左都的兵士,午后还要去验收西洋火枪,中华快快起来,随吾去都尉所准备准备!”
“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连觉都不让老子睡一会!”方明嘟囔着,晃着混沉沉的脑袋好一会,才觉悟过来,自己如今也属于那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员了。没办法,有付出才能有回报,起床吧!
等赶到都尉所,郑悟领着一班军官们早等候多时了,见到赵翟和方明两人前后脚踏入大堂,众军官一齐躬身抱拳唱道:“标下等见过赵使君,方都尉!”
“罢了,罢了!新军校阅都准备齐整了?”赵翟边挥着手示意众人起身,边开口问道。
没等方明发话,众军官已经个个站定,郑悟叉手道:“回赵使君,新营左都2500人已经于较场等候多时,请使君,都尉校阅!”
姥姥的,竟然视老子这个军事主管如无物,老子还没发话呢,一个个都站得跟钉子似得。方明铁青着脸,看郑悟一帮军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凑到赵翟耳边小声问:“赵使君?新营左都校阅,他们怎么来了?”
“中华,这一都新兵都是郑副都帮着吾征发点验的,等今日校阅过后,这些军头们更是你统带新兵的帮手,他们不来,你如何能指挥2500人?”赵翟大奇,瞄了眼正肃容正立的郑悟和身后大小军头,也凑到方明耳边小声道,末了还嘱咐道:“尤其这郑副都,精通兵事,前次李都尉出征前曾力谏不可浪战,李都尉不听,这才兵败身亡。中华可要吸取前人教训,有事多与郑副都商量着来啊!”
“啊?!”方明瞪大了眼珠,傻傻看着赵翟,再看看郑悟一帮人,要这样,这军伍和以前的有什么区别?又如何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成为一只能与长武、盛威两军抗衡的强军。
连忙拉住赵翟:“赵使君,借一步说话!”
赵翟跺足道:“中华勿要胡闹,这校阅新营乃是大事,吾等已经晚来了,若在耽搁下去,让这些新兵空等,成什么样子,以后你还怎么带兵?”
“赵使君,某就几句话,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方明坚持着,又看了一眼郑悟,“否则,这郑副都大才,某这都尉就让予他吧,某情愿投军做一马前小卒!”
“胡闹,朝廷份位岂可私相授受!”赵翟竖眉怒道,心里却嘀咕着:“那郑副都要是愿意接任都尉一职,如何能轮到你来坐?吾要不是实在没了办法,也容不得你这般随心所欲,视上官如无物。”看方明一副你不答应咱就不挪窝的架势,只好道:“罢了,后堂来说话!”又对郑悟等道:“汝等先去,整顿行伍,吾与方都尉说几句话就来!”
“诺!”郑悟等眼皮都不眨一下,躬身答应了,齐齐退出大堂。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赵翟引着方明进了后堂。虽然做了都尉,这都尉所可算得自己的地盘,可方明却是头一次进入这后堂。抬眼打量处,见这后堂倒也宽敞,足有近百个平方,北面墙上挂着老大一面昌州军图,图下摆着张案几,几面上一个木架子中插着十来面令牌。正对着案几的厅堂内,东西两面分别排开十来张座椅,两面墙壁上靠着四座兵器架,架上放着刀枪剑戟等长兵刃,显得杀气腾腾。
看方明只顾四处打量后堂陈设,赵翟不悦催促道:“有什么话,中华速速说来!”
“哦?!是这样。”方明也不废话,直接问道:“看赵使君安排,新征的这一都兵马,郑悟等军官全部要充实进去带兵了?”
“当然!”赵翟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道:“不用他们,难道中华有什么手段能一个人管好这二千五百人的新兵?”
“使君也不准备为这二千五百新兵支发薪俸了?”方明又问。
“为今之世,能有口饱饭吃就是天大恩典,谁家还给兵士支发薪俸?吾每月支足口粮绝不克扣便是!”赵翟晃着脑袋,一副这已经是天大恩典的模样。
“赵使君心意已决,再容不得变更?”
“自然!放眼天下谁家不是如此?”
“既然如此,某干不了这个差事,还请赵使君另寻他人!”方明咬了咬牙,掏出铜符印信,两手捧着递到赵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