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浪第二天爬起来,头无比的痛,右手被一条香帕裹着,微微疼痛,方知昨晚喝得过度了,但喝醉后具体细节却又记不起来了。
想起玉儿冷漠的容颜,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血淋淋的教训让他想起一句经典名言: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如果我贵为公卿王侯,谁能抢走我的爱人?
苏秦说得不错,人生在世,权势财富,如何能够忽视!
西门浪怎么肯做吃亏不出声的人。今日卫王室抢走了我的女人,有朝一日我西门浪必定加倍奉还!
两丫鬟伺候他梳洗,把香帕取后,额头留下一个小疤,好在不碍眼,无损浪爷高、大、全的光辉形象。
西门浪拿起“鋶雲”在卫府之中打了几个转,抱了一块一人大小的大石,放到花园偏僻之处,拔出鋶雲劒运气道家气功,朝着大石一阵狂砍,砍着砍着就把这颗大树当成卫国国君的脑袋发泄起来。
只可怜那块大石被“鋶雲”的剑气斩得裂痕累累,沟壑横生,十多剑下去之后已经是面目全非,碎石屑漫天地飞溅。
西门浪感觉到丹田气息渐渐地澎湃盎然,犹如汪洋般朝四肢扩散,于是将道家真气附着在鋶雲劒之上,令剑面沾上了一层茫茫漠漠的白色雾气,在剑面上氤氲地流转循环。他气与神通,神与剑通,将“鋶雲”往空中一扔,驱剑临空,以意念控制着“鋶雲”飞斩大石。
飞剑在空中自由地盘旋,好像活过来了一般,顺着他的意志在半空中优美的翱翔。
练到后来西门浪浑身汗水汩汩而出,汗气蒸腾,剑法也越练越纯熟,人与剑翩翩起舞着,踏着和谐的步调旋转、劈刺、飞击,有如孤雁翱翔长空,一静一动都那么地赏心悦目,颇有几分鬼谷子舞剑的味道了。
西门浪逐渐纯熟地掌握了驱剑的窍门,不至于出现初学咋练时遭遇长剑反嗜窘迫景象了。
他感觉精神大振,又赶回西厢房拿来了蔷薇美女的龙纹剑,双剑同练。
将两柄剑驱至半空,高念鬼谷剑法的口诀:“剑之道一如天之道,周天生化,气象万千,日月其中,星辰其里;剑之道一如地之道,大地苍茫,万物丛生,沧海横流,山岳沉凝;剑之道一如人之道,人之精魂,承天禀地,吐故纳新,天人合一!”
两柄剑在半空中飞旋回流,剑气纵横,残影留光,威力甚是惊人。
然而同时驱动双剑对体能、意志、气息都有极强的要求,太过分神费力,西门浪勉力练了片刻终于气懈收工。
坐在地上精心练气养神了一会儿,西门浪恢复了少许体力,便打算去找卫菁。
昨晚酒醉之后似乎有些失态,但具体的情形却又忆不起来了。
刚来到回廊之上,恰巧便碰到了翩然而行的卫箐。卫箐今日淡妆素衣,显得很精神。
西门浪心中惴惴不安,憋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你早!”
卫菁见他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心中已知其故,虽然早上起来美臀处还隐隐作疼,但早已不生他的气了,笑道:“浪大哥早,用过早膳了么?”
西门浪像是做贼似的说道:“吃过了,菁……菁儿,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是不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
卫菁本要说没什么,突然间促狭心起,便想捉弄这个小冤家,脸色微沉,说道:“是啊,你喝得很醉,还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呢!”
西门浪心中叫遭,完了,完了,果然出了洋相了!也不知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无礼的举动,但愿没有做出了那种不堪入目的事,不然可要被她归为淳于宏那一档次去了!
西门浪呐呐地道:“菁儿,我这人做事没头没脑,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要打要罚都行,但千万别生气,我向你保证,下次再不敢酗酒了。”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大气不敢出一口,如同等待法官宣判罪行的犯人。
卫姑娘心中大乐,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你说话可否算数?”
西门浪见事有转机,脑子也灵活起来,夸张地立正站直,举手发誓,说道:“我向天向地向你发誓,从今以后再不酗酒,若违此誓就罚我从此没人疼、没人爱,一辈子做个孤家寡人!”
卫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西门浪涎着脸陪笑道:“你不生气了?”
卫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就原谅你一次吧,下次可别再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啊,我家的酒壶是很值钱的,都被你摔碎了好几个呢!”
西门浪惊讶的张大嘴巴:“什么?我就摔碎了几个酒壶?”
卫姑娘笑得很甜:“是呀,不然你以为做了什么?”
西门浪感觉自己哭都哭不出来,看着因捉弄了他而嫣然甜笑、一脸得意的卫箐,心里面忽然暖烘烘的,涌起了一丝欣慰的感觉。
自己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西门浪记起与高贵有约,策马来到东郊客栈,不光高贵在,曹家老爷曹呈勋也在。
高贵将西门浪领进厢房,命人送上茶水后,三人分主、宾坐下。
西门浪仔细观察曹家老爷,这位曹家老爷身材有如赵人般的魁梧,脸相英伟,虽然已是中年,却一点没有苍老的感觉。但此刻他的双眼布满殷红的血丝,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显然是长期熬夜心力耗损的结果,只是由于他的身体素质却是极好,才支持着他能够熬下去。
曹呈勋有若铜铃般的两眼盯着西门浪,深深地打量着他,眼神中交织着惊讶与疑惑的神色,似乎不能相信大破山贼的壮举出自这个年纪轻轻的人。
曹呈勋收回了眼光,慢慢踱到西门浪跟前,赞道:“你的事我已经听高贵说了,小浪无论智谋、剑法俱殊上乘,更难得年纪轻轻!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早已经该入土啦!”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高贵陪着笑道:“好久没见老爷笑得如此舒畅了!”
西门浪拱手为礼,谦逊道:“曹老爷过奖了,我无论见识、经验都差得很远,今后还要跟你老多多学习呢!”
曹呈勋笑了一阵,点了点头,与西门浪闲谈起来,态度甚是亲热。
三人闲话了一阵,西门浪说道:“曹老爷,你面色不佳,气色不顺,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
高贵咳了一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曹呈勋挥了挥手,老高也就不说了。
曹呈勋沉吟了片刻,说道:“小浪你智计过人、剑术高强,但诸侯国中还不乏类似你这样的人才。然而你的是在平安镇中恪守诺言,遇危难而不退缩,那才是当真难得,因此我曹某人信得过你,曹家的事我不必要瞒你。”
西门浪诚恳道:“曹爷有困难尽管直说,西门浪虽人单力弱,但多一人总多一份主意。”
曹呈勋站起身来,在房中之中踱了几步,思虑了片刻,说道:“你很好,很有胆略,但曹某先得向你明说,此趟镖货生意表面看似简单,但其中却凶险万分,因为我们随身带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货物。如今我曹家精锐子弟已尽聚于此,此次返魏途中一个不慎,便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西门浪慷然说道:“当初若没有高爷的慷慨资助,我西门浪不可能轻轻松松来到卫国,虽说我设计助他除掉了山贼,但毕竟没有亲自陪他回到魏都,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如今他遇到危难,我若是袖手不管不问,今后怎么能够心安?”
高贵感激地抓住西门浪的肩头:“别的不说了,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西门浪笑道:“小弟的荣幸。”
曹呈勋脸色肃然,说道:“小浪你可以不计较报酬,但我是个商人,商人有商人的原则,你替我曹家卖了命,我就要付给你足够的佣金!此次若能平安返魏,便与我曹家共同进退,我曹家也绝不会薄待于你。再说以你的才干,今后不难在魏国出人头地。”
西门浪拱手道:“我在卫国还有一点私事没能处理妥当,至于今后能不能在曹老爷麾下效力,不如助你们度过这次难关之后再说吧!”
曹呈勋点了点头,道:“小浪,今后若是在卫国呆不下去了,你要记得曹家的大门永远是为你敞开的!”
西门浪笑道:“曹老爷好意,西门浪谢过了!”
曹呈勋端杯抿了口水,手指轻轻地在桌面剥剥地敲了两下,缓缓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们这次受韩相的委托,运一批金银财宝回到魏国结交魏国的权贵,当然这是表面的现象,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就是送回偃师保留在韩国的那百卷《筑城图》。得到了它,魏国各地的城池防备将大幅度的加强,无论是赵国还是西秦,攻城的时候都要三思而后行了。”
高贵解释道:“这上百卷的筑城图乃是西周一代巧匠偃师亲手所绘,对于城池的攻防之法无不巨细,得到了这张图,我大魏不下于得道了十座城池。”
西门浪心想原来是中国土木工程的老祖宗,我的祖师爷,难怪这百卷《筑城图》这么贵重。接着问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派大军护送?”
曹呈勋道:“正因为这百卷筑城图价值连城,韩相才不敢派大军护送,恐怕秦、齐、楚、赵几个大国闻风而动,联合发兵半路劫夺。韩相何等精明,委托我镖局接手,借镖局运送镖货为名掩人耳目,这般不动声色偷偷送回魏国才是上上之策!”
西门浪奇怪道:“这么宝贵的地图,韩国怎么舍得割让给魏国?”
高贵说道:“礼下与人,必有求于人。韩国日前被赵国连下十城,韩军被打得均无斗志,韩人恐惧,不得已下血本向我魏国求援。客栈中的那批财货就是侠累令他儿子韩浚结交魏国大臣、将领,换取魏国对韩国的援助。可惜不知何故被人泄露了风声,我们来卫国的途中已有一拨高手向我们动过手,好在我们躲进山岭才得以避开。眼下我们离魏国边境要塞不过数天的路程,然则这短短的路途比以往是更加凶险难测。”
西门浪点头道:“原来如此。”
曹呈勋沉吟半响,对西门浪道:“看样子似乎你对三晋的形势不大了解?”
西门浪点头承认:“是不大清楚。”
高贵道:“让我来说给你听吧,自韩、魏、赵三家分晋以来,赵国的疆土最为广阔,几乎囊括了晋国最富有的土地,人口众多,披甲数十万,因之赵国最为骄横,一心想吞灭我韩魏两家,重新恢复昔日晋国时的霸业。赵国不断派兵连年入侵韩、魏,企图侵吞我们的土地,三年前,赵君借口派使者向魏文侯之妹安宁公主求婚,企图利用赵魏联姻来分化魏国和韩国的关系,达到各个歼灭的目的。文侯识破了赵君的计谋,不予许婚,结果赵国发兵在邺城与我们一场大战,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去年赵烈侯继位,一改其父政策,企图先破弱韩,再图我魏国,半年前发兵攻韩,连克兹县数城,杀得韩国叫苦不迭。”
曹呈勋插话道:“当年赵、魏、韩三家分晋之时,若非我魏、韩先祖帮助赵氏,他赵氏早被智伯灭掉了,焉能有今日风光?”
高贵道:“赵烈侯对韩国穷攻不舍,韩国希冀我魏国发兵援韩,共同抵抗赵国入侵,然则强秦在我魏西侧虎视眈眈,秦简公图谋我魏地的野心不息,我魏国能派出援韩的兵力也极其有限。三晋目前的形势错综复杂,我韩、魏两家随时都有国破家亡的危险。”
曹呈勋喝了喝水,挥了挥手道:“这些国事争纷也不是我们商人所能控制的,算了不谈这些。小浪,你可知我为何要接危险之极的任务?”
西门浪摇头道:“我也不明白,经商之道在于利,优秀的商人都善于规避风险,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贪图厚利的冒险家,是什么原因令你不惜倾家荡产的下赌注呢?”
曹呈勋眼中射出无奈的神色,说道:“我曹家祖孙三代靠贩卖货物起家,南货北贩,北货南销,靠着我三代人独特的眼光,广泛积下的人脉,曹家的镖货生意一年好过一年,不是曹某人夸口,我曹家的财富,不下于那经营青楼的淳于家,和那贩卖田盐的闵家,可惜的是我曹家发家太快,而根底太浅,不似那闵家和淳于家般有魏国的王宫贵戚撑腰,曹家就如同那突然长膘的肥猪,总有很多人想宰来吃掉,满足口腹之欲。”
西门浪恍然道:“所以你想替魏国立下一大功劳,以换取魏王室对曹家的扶持?”
曹呈勋点头赞赏道:“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很多心力。”
高贵道:“平安镇的山贼,就是这些人使得借刀杀人之计,别人步步逼迫,若我曹家还不为魏国立下些功劳,只怕一年之后,曹家在安邑再无立锥之地。”
西门浪道:“为什么曹家不另投他国以求安身?”
曹呈勋道:“另投他国谈何容易,就算我家眷族人安全无恙的迁到齐、楚等大国,焉知这些国家内没有狼子野心之徒?曹家目前只有两条出路,要么踩着别人的尸体快活地活下去,要么被别人踩得粉身碎骨。”
西门浪默然,心知曹呈勋的话说得没错,生活在这战乱时代,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唯有成为强者才有一份生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