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日,星期二,上午十点。
隔天上午,各大报纸头版都报道了这条煽情的新闻,也验证了马克汉的担忧。除了《世界报》,另外两家大报也跟崔南一样收到了那张纸条。这些报道带来的冲击十分惊人,整个城市都陷入惊恐之中。尽管不断有人说这只是巧合,试图淡化这两件案子的疯狂程度,并解释主教的纸条只是有人故意恶作剧,但几乎所有报纸跟绝大多数的民众都相信,这一带出现了一个新形态的杀人魔。马克汉跟希兹遭到记者强烈抨击,但许多案情细节依然没有曝光。没有人提起,狄勒家哪个人最有嫌疑,也没有人提起那把失踪的点三二手枪。媒体开始同情史柏林,人们现在开始相信,这年轻人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也就不再批评马克汉迟迟不对史柏林起诉。
史普立克被杀当天,马克汉在史杜文生俱乐部召开了一项会议。刑事局的莫朗督察跟欧布莱恩探长都亲自出席。与会者逐一过滤两件谋杀案的每一个细节,万斯也大概说明了他的想法,解释为何他认为答案一定来自狄勒家,或是跟狄勒家有关的人或事物。
“目前为止,”万斯总结说,“每一个可能知道两名死者周围事物、能够成功干下凶案的人,我们都已经接触过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密集调查这些人。”
莫朗督察不太同意。“或许,”他说,“在你提到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这冷血的杀人疯子。”
“用正常的标准来说,这凶手不能算是疯子,”万斯说,“在其他方面,他很可能跟你我一样正常。除了这条‘筋’不对,他的脑筋很可能是相当聪明的——或者说,太聪明了。”
“即便是变态的坏人,要干下这恶行,不也需要有动机?”莫朗督察问。
“有的,他有动机的。这两桩谋杀案背后,有许多目的,其中一个目的——从运作的结果来看——是想表达他那恶毒的幽默感。”
欧布莱恩探长本来一直没有参与这部分的讨论,但对这一点十分有意见。
“这种说法,”他大声说,“用来在报上写评论还行,但办案就行不通了。”他对着马克汉摇晃他那肥大的黑色雪茄,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查清每一条可能的线索,尽可能找出有法律效力的证据。”
最后决议,把主教那纸条交给专家鉴定,希望能查出打字机跟纸张的来源。为了寻找在那天上午七点到八点钟之间于河滨公园内目睹凶案发生的目击者,警方展开了有系统的调查。史普立克的作息习惯跟交往情况,也必须做成详细的报告。警方还会派人到邮局,详细盘问支局收件的邮差,看看他们能否记得,是在哪个邮筒收到那几封寄给报社的信的。
会议中还拟定了其他几项例行行动大纲。莫朗建议,派三个人日夜驻守在案发地点,看看是否有什么新的发展,或者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检、警双方决定携手合作,当然,分别是由马克汉跟希兹主导。
“我已经跟狄勒、杜瑞克家的成员,谈过罗宾这件案子了,”马克汉向莫朗及欧布莱恩说明,“我也跟狄勒教授、安纳生教授谈过史普立克案。明天我还会去找帕帝跟杜瑞克母子谈谈。”
隔天上午十点钟,马克汉在希兹陪同下,去找万斯。
“不能再让他继续杀人了,”马克汉在简短打过招呼后,说,“要是有人知道些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一定得问出来;我打算硬干了,管他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得问个清楚,”万斯倒显得有些悲观,他说,“但我怀疑这样做能有什么帮助。一般正常的办案方法,是不可能破解这桩案子的。不过,我已经打过电话给巴斯迪医生,他说我们今早可以找杜瑞克夫人谈谈。但我要先见见巴斯迪,因为我非常想知道杜瑞克的病史。你们难道没注意到,驼背很少是由‘摔倒’引起的。”
我们立即出发去医生家,并且在没有被耽搁的情况下见到了巴斯迪医生。他是个体格硕大、看起来十分顺眼的人。后天教养的熏陶,使他的谈吐举止让人印象深刻。
万斯开门见山地说:
“医生,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杜瑞克夫人——或许还有他儿子——跟最近罗宾先生在狄勒家被杀身亡的案子间接有关。在我们进一步盘问他们二人之前,希望能从你这里了解这两人的身心状态——当然,是在你职业道德允许的范围内。”
“先生,请你说得更清楚些。”巴斯迪医生仍然有些戒心。
“我听说,”万斯接着表示,“杜瑞克夫人认为儿子的残废是她造成的。但据我所知,这种驼背的情形应该不会单纯由受伤所致。”
巴斯迪医生缓缓地点头。
“是的,虽说,受伤可能会导致脊椎受损而造成驼背,但这种伤害是横向的。脊椎骨的受创或损坏——我们一般俗称的‘帕特症’——经常是因肺结核感染所造成,这类情形大多发生在儿童身上,通常一出生就有这种毛病。当然,肢体受伤也可能引起感染导致病发,而这会更让人认为驼背是直接因肢体受伤所造成。不过,舒玛索跟霍斯理已经公布了他们的发现,杜瑞克的病纯粹是由肺结核感染所造成的。驼起部分甚至呈圆状,显示脊椎已严重受损。而且,所有脊椎受损的标准症状,在他身上都能看到。”
“我相信,你也跟杜瑞克夫人解释了这些。”
“很多次了,不过并没有成功说服她,因为她老是认为,儿子今天的情形是她造成的,这错误的想法在她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她整个心情都因此而大受影响,也为她四十年来的牺牲跟照顾带来了意义。”
“你认为,”万斯问,“这种错误的认知影响她精神状态到怎样的程度?”
“这很难说,而且也不是我能在这里跟你讨论的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精神的确有问题,价值观也是扭曲的。有时候——这是机密,你要绝对保密——她甚至产生幻觉,而且都和他儿子有关。他的幸福,已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为了他,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医生,我们十分感激你对我们的信任。但是,她目前所遭遇的精神崩溃,究竟是否由真正的恐惧或是幻想的恐慌造成,我们仍无法确定。她活在现实跟幻境边缘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万斯说:
“至于杜瑞克,你认为,他该对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吗?”
“他也是我的病人,”巴斯迪医生答道,“只是我并没有试图将他隔离开。我想你的问题问得并不是很恰当。”
马克汉坐直了身子,说:
“医生,我们没空玩文字游戏。我们正在调查一桩连续杀人案,杜瑞克牵扯到这两件凶杀案中——涉案的程度怎样还不知道,我们的责任就是要找出答案。”
医生本想驳斥马克汉,但显然经过深思。当他再度开口说话时,又恢复一副实事求是的语气:
“先生,我没有什么必要对你们隐瞒任何信息,但要是你要质疑杜瑞克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等于在指控我不顾公众安全。不过,也许是我误解这位先生的问题了。”他看了万斯一眼,说:“当然,对自己行为负责,也有不同层次,”他用专业的口吻继续说道,“杜瑞克的心智已经过度发展,这是身体残疾者常常会发生的现象;当所有发展都集中于心智,缺乏肢体发展的配合,往往会造成自我压抑或精神失常;但在杜瑞克身上,我看不到这些现象,他虽然会情绪过度亢奋,但这只是这种病最常见的症状之一。”
“他的自我压抑都用什么方式舒缓?”万斯问。
巴斯迪医生思考了一下,说:
“是用孩子的游戏吧。这种舒缓方式在残疾者身上是非常常见的。对杜瑞克先生来说,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梦想的实现。他从未有正常的童年生活,所以他会抓紧任何一个能让他享受童年滋味的事情,这就可以在他只有纯心智发展的生命中,扮演平衡的角色。”
“对于他寻求玩乐的倾向,杜瑞克夫人抱什么态度?”
“她的态度非常正确,她鼓励他。我常看到她靠在河滨公园游乐场墙边,看着杜瑞克。孩子在家中举行聚餐或舞会,她也十分积极参与。”
数分钟后,我们跟巴斯迪医生告辞。正当我们转入七十六街之际,希兹仿佛从自己的噩梦中醒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在车内坐直了身子。
“你搞清楚他说的孩子游戏的话是怎么回事了吗?”他问,“老天啊,万斯先生,这案子究竟要怎么发展下去?”
望着河对岸的“泽西岩壁”时,万斯的眼神中出现一股奇特的忧伤。
我们到达杜瑞克家,按了电铃后,一位德裔妇人前来开门,直挺挺地挡在门前,戒心重重地告诉我们,杜瑞克先生现在很忙,不方便见客。
“你最好去告诉他,”万斯说,“纽约地检处检察官希望能立即和他谈谈。”
万斯的话给妇人带来极大的震撼,她双手贴着脸,丰满的胸部不断起伏,接着突然转身上楼。我们听到她敲门,然后传来一阵谈话声。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告诉我们,杜瑞克会在书房见我们。
经过妇人身边时,万斯突然转过身来,问:
“杜瑞克先生昨天上午几点钟起床?”
“我……我不知道,”接着,她惊慌地改口,“好……好啦,我知道,是九点钟,跟平常一样。”
万斯点头,继续往前走。
杜瑞克站在一张大桌子前迎接我们,桌子上铺满了书本跟手稿。他微微弯腰打了招呼,但并没有开口让我们坐下。
万斯观察了他好一会儿,仿佛在解读他眼神中的不安。
“杜瑞克先生,”万斯开场说道,“我们绝不愿意给你造成任何不必要的困扰,但我们知道,你和约翰·史普立克先生熟识,你应该已经知道,昨天上午他被人枪杀身亡。能不能请教,什么样的人可能对他下毒手?”
杜瑞克站起来,虽然他正努力控制,但当他回答时,声音中仍听得出微微的颤抖。
“我是认识史普立克先生,但交情不深,对他的死,我没有任何看法……”
“在他的尸体下,我们找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雷曼—克瑞斯托弗尔张量公式。在你那本关于空间有限论的书中,提到过这个公式。”万斯一边说,一边将桌上其中一张打字纸移至面前,很自然地瞄了一眼。
杜瑞克仿佛没见到万斯的动作。万斯的话攫获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不明白,”他含糊地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马克汉立即应他所求。看了那纸条一会儿,杜瑞克交还那纸条,眼睛眯起来,说:
“你有没有问过安纳生?上个星期他才跟史普立克讨论这个话题呢。”
“是的,问过了,”万斯答道,“安纳生也记得这件事,但还是不明白中间有何关联,我们在想,或许你能够帮得上忙。”
“很遗憾,我也帮不了你们,”杜瑞克的回答中透露着一股遗憾,“谁都可能用那公式,威尔、爱因斯坦的作品中,就用了很多次,它完全没有著作权问题……”他向前靠近一个书架,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说:“哪,这里,在明考斯基《探讨相对论》中,不过这里用了不同符号,例如用T取代了B,并且采用了希腊字母。”他又拿出另外一本书,说:“庞加莱在他的《宇宙论的假设》中也用了这个公式,也是用了不同的符号。”说完,他把书都抛在桌上,说:“为什么偏偏来问我?”
“我们登门拜访,不只是因为这个公式。”万斯说,“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史普立克的死跟罗宾命案有关……”
杜瑞克长长的双手抓住桌缘,身体向前倾,露出紧张的眼神:
“有关……史普立克跟罗宾?你不会相信报上写的吧……那根本是胡扯!”他涨红了脸,声调也提高了,“简直胡说八道……一点证据也没有,我告诉你,这毫无证据!”
“你该知道,公鸡罗宾和约尼·史普立克的童谣吧?”万斯依然不疾不徐地说。
“那败类!那疯子!噢,老天啊!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他摇晃着身体,其中一只手也随着在桌面扫动,把手稿扫得到处乱飞。
万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认识主教吗,杜瑞克先生?”
杜瑞克不再摇晃,他停下来瞪着万斯,双唇紧紧地抿着。
“你们也都一样,也都疯了!”他的眼光扫过在座所有人,“你们这些糊涂透顶的笨蛋!根本没有主教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公鸡罗宾、约尼·史普立克!你们这些人——这些大人——竟然想用这小孩子的童谣来吓唬我,唬我这数学家……”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万斯迅速朝他走去,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渐渐地,他的笑声变得微弱,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
“很不幸,罗宾跟史普立克都死了,”他的语气沉重而平静,“但,孩子们才是最要紧的……也许你能找到凶手。如果找不到,也许我会帮忙,但是,千万别让自己过度想象,应该回归到事实……事实……”
杜瑞克显然累了,我们也告辞了。
“他在害怕,马克汉,非常害怕,”当我们回到大厅上,万斯说,“我真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沿着大厅走,来到杜瑞克夫人房门口。
“用这种方式登门拜访一位老夫人,实在不很恰当。真的,马克汉,我不是天生的警察,实在很痛恨这种唐突造访。”
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我们的敲门声。杜瑞克夫人躺在窗户边的摇椅上,脸色较平时更惨白;白而修长的双手伸展在椅把上,让我想到了“阿尔戈英雄”。
就在我们开口前,杜瑞克夫人用紧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们会再来,你们要继续折磨我……”
万斯温柔地回答说:“杜瑞克夫人,我们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折磨你。我们只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协助。”
万斯的礼貌似乎稍稍减轻了妇人的恐惧感,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问题是,我要能帮得上忙才行,”她说,“但我没什么可说的,一点也没有……”
“你可以告诉我们,罗宾被杀那天,你在窗边究竟看到了什么?”万斯很有礼貌地建议。
“没有,没有!”她的眼睛露出恐惧,“我什么都没看到,那早我根本没有靠近窗户。你可以杀了我,但即便杀了我,我还是只能说:没有、没有、没有。”
万斯没有继续追问。
“毕朵告诉我们,你经常会早起在庭院里散步。”
“是啊,”从这一声回答,我们可以感觉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通常我早上睡不好,起床后会全身酸痛,背部肌肉也会硬邦邦的。所以,只要外头天气好,我就去庭院散散步。”
“毕朵看到狄勒教授跟你一起散步。”
她再度点头,但旋即怀着敌意地看向希兹。
“有时候他会跟我一起散步,”她凶巴巴地解释,“他可怜我,他很喜欢艾多夫,他觉得艾多夫是个伟大的天才。他真的是个天才!要不是因为这种病,他一定会成为伟人,就像狄勒教授一样伟大……这全都怪我,当他还是婴儿时就害他摔倒……”她瘦削的躯体抽搐起来,手指头也在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万斯问:“昨天在花园里,你跟狄勒教授谈了些什么?”
妇人露出紧张的神色。
“都是跟艾多夫有关。”她说。很明显,她正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那你有没有在庭院或是射箭场上,见到其他人?”万斯一直看着妇人的反应。
“没有!”恐慌的感觉再度笼罩她。
“但的确有人在那里,一个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人,对吗?”
她拼命点头:“是的!还有人在那里,他以为被我看到了……但我没有!老天爷相信,我真的没有看到……”她用双手捂着脸,身体不断抖着,“真希望我看到!真希望我知道是谁!我可以确定,那绝不是艾多夫,不会是我的小宝贝。那时他还在睡觉——谢天谢地,他在睡觉!”
万斯走近妇人身边。
“不是你儿子,为什么要谢天谢地?”万斯温和地问。
她很讶异地抬头望着万斯,说:
“难道你忘了吗?昨天早上,有个‘小人’用一把‘小枪’杀了约尼·史普立克——那个人也就是用弓跟箭杀死公鸡罗宾的人。这是个可怕的游戏,我担心……不,我不能说,绝不能说。那‘小人’一定做了可怕的事,或许,”她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或许他以为,我就是‘住在鞋里的老妇人’……”
“别怕,杜瑞克夫人,别怕,”万斯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那都是人家乱讲的,你被这事情影响,想得太多了。任何事情,都有绝对合理的答案,而我认为,你能帮我们找到答案。”
“不,不行!我不能!我自己也不明白这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气,紧抿着双唇。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万斯坚持追问。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大声叫道,“我真希望我知道,我只知道,这里发生了恐怖的事情,这房子,受到了可怕的诅咒……”
“你怎么知道这受到诅咒?”
妇人再度激动地颤抖着,双眼无神地望着房里。
“因为,”她的声音微弱得只能勉强听见,“因为,昨晚,那‘小人’来过这里!”
这话一出,一股凉意直透我背脊。我甚至听到希兹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万斯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怎么知道,杜瑞克夫人,那‘小人’来过?你见到他了吗?”
“不,我没见到他,但他想从那个门来这个房里!”她颤抖的手指着我们刚刚从走廊进来的那扇门。
“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万斯说,“不然,我们可能会以为,这是你编出来的故事。”
“但……我没有编,老天有眼!”妇人说的是真话,这毫无疑问。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给她带来莫大的恐惧。她继续说:“当时,我正醒着躺在床上,墙上的钟响了,那时刚好过午夜。我听见走廊上有轻微的怪声,我向门那边看去,当时桌子还留了一盏小灯……我看到门把慢慢地动——没有声音——有人想在不吵醒我的情况下,来到这房间……”
“等等,杜瑞克夫人,”万斯打断她的话,“平常晚上你都锁上门的吗?”
“我以前从不锁的,直到最近——罗宾先生死后,才开始锁的。从那次开始,我就有一种不安全感……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我知道了,请继续。你刚说,看到有人在转动门把。接着呢?”
“噢,对了……门把慢慢地转动,来回转动,我躺在这床上,吓得连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大叫,我也不知道自己叫得多大声,只见门把不再转动了,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快速离去,跑下楼……我起身走到门边听听门外的声响,我很怕,又非常担心艾多夫。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消失了……”
“哪一个楼梯?”
“后面通往厨房的楼梯……接着我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之后一切又恢复平静……我把耳朵凑到钥匙孔上听了很久,一直听,一直等,可什么也没听到。我站起来……有种感觉催促我,一定要将门打开。我吓得半死,但我知道,一定要开门……”她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
“我慢慢转动钥匙,抓着门把,当我轻轻把门朝内拉开时,本来插在门外钥匙孔的一个小东西掉了下来,咔啦一声。走廊上有盏灯还亮着——我通常会留着一盏灯——我努力不往下看。我努力克制……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看看地板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在我脚边……老天,出现一样东西……”
她再也接不下去,过度的恐惧让她的舌头僵硬起来。然而,万斯平静的语气,安抚了她的情绪。
“地板上到底有什么,杜瑞克夫人?”万斯问。
她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好一会儿,从床边走向梳妆台,拉出一个小抽屉,伸手去摸。
接着,她向我们伸出手,掌心中躺着一个小小的黑色棋子,跟她苍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这棋子赫然就是: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