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虽然嘉靖帝喜怒无常,但是,要说嘉靖帝身边最亲近的臣子,非严嵩莫属了。
“把朕前些日子炼的仙丹拿过来一粒。”
嘉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关切的看着脸色惨白的严嵩:“可别怪朕小气,你也知道,这仙丹炼制极为不易,朕这一炉也没几粒。”
“若非是看你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朕可是舍不得赐你的,旁的臣子,朕是绝对不会给的。”
严嵩挣扎着又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声音哽咽:“陛下对老臣如此宽厚恩典,老臣……老臣……。”
“你这老货。”
嘉靖的声音也有些变了,挥了挥袖子:“赶紧起来。”
“陛下,这仙丹得来不宜,不可在老臣身上糟践了啊。”
严嵩仍旧伏在地上,只是,这绝对不是感激的,而是吓的。
嘉靖帝吃的那些个所谓的仙丹,到底是仙丹还是毒药其实严嵩最为清楚了。
“陛下,仙丹取来了。”
黄锦很不合时宜的端着一粒仙丹过来了,核桃那么大的仙丹,通体金黄色。
“扶严爱卿起来。”
嘉靖帝回到了帘子后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笑骂道:“你这老货,来朕这跪一通,哭一通,朕就要赏你一粒仙丹。”
“下次在敢如此,朕可是不赏了。”
“你也是知道的,朕这仙丹炼制不宜啊,如今,去了这粒,朕那也就剩下不足十粒了。”
严嵩一张老脸上还带着泪水,一粒仙丹送进嘴里,端起旁边的杯子,一整杯茶水咕咚咕咚的全都喝下去,喉咙处跟着滚动了一下,方才把这仙丹咽了下去。
“你这老货,果然是准备来这吃朕的仙丹的。”
嘉靖指着严嵩笑骂:“这仙丹核桃般大小,朕还不能如此一口吞了。”
仙丹太大,这是嘉靖最为头疼的事情了,而且,仙丹还不能劈开了吃,不然仙气就散了,每次吃仙丹,都在喉咙处噎得慌。
严嵩摸索着,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份折子,双手递了上去:“陛下,这是老臣拟的今年新科进…………。”
旁边黄锦接过折子,退回帘子后面,递给了嘉靖。
帘子后面半晌无语,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黄锦方才从帘子后面瞧瞧走了出来,冲着严嵩打了个手势,弯腰扶起严嵩,低声道:“严阁老,陛下睡着了,杂家送你出去。”
如今嘉靖的年纪也大了,在加上其痴迷修道服用丹药,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稍微坐一会就能睡着。
“黄公公,老夫前些日子从外面置换了个新鲜玩意,听说公公是这里面的能手,不妨拿回去欣赏欣赏。”
出了大殿,严嵩从袖筒里摸出了一样不知什么东西,顺势塞进了扶着他的黄锦的手中。
“严阁老,这可使不得啊。”
黄锦推辞着,只是手上可没客气,接了东西,塞进了自己袖筒里。
见黄锦收了东西,严嵩脸上的表情也略微好转了一些,精神也恢复了些,拍了拍仍旧扶着他的黄锦,笑着道:“公公还是赶紧回去伺候陛下吧,老夫自己走着回去就成。”
“我让下面崽子送您老出宫。”
黄锦可真不敢让严嵩自己一个人出宫,若是往常,自然是没什么的,可今个,严嵩可是在永寿宫跪了一个时辰了。
这会他扶着严嵩还能感觉到严嵩的身体颤巍巍的站不稳呢,真要让严嵩一个出宫,万一摔着了,他可担不起的。
“老了啊。”
严嵩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的寂寥自嘲:“怕是在过些年,真是走不动道了。”
提前这个,黄锦也有些悲伤的,毕竟,他也是一大把年纪了。
而且,严嵩可是还有子孙后代的,可他黄锦,一个太监罢了,老了也没人伺候,也没有儿孙在膝下承欢。
“阁老已是耄耋之年,如此身子骨,可是让人羡慕的。”
黄锦叹了口气,道:“杂家怕是没阁老这么好的福分咯,杂家日后能有古稀之岁就是托陛下洪福了。”
并非是黄锦如此感叹,而是宫中的太监们晚间多数都是很凄惨的。
严嵩从西苑出来,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内阁,内阁那边,严嵩已经多日没去过了,原本有严世藩在那替他处理朝政,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严嵩必须要去内阁看一看了。
内阁当中,严世藩就坐在属于严嵩的内阁首辅的位置处理朝政。
这让严嵩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严世藩替他处理朝政这虽是众所知周的,但是,一直以来,严嵩是让严世藩在内阁的小屋内处理政务的。
内阁当中有几间里间,是供阁臣们休息用的。
而严嵩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有单独一间的。
若是在里间内处置政务,旁人也说不了什么,可偏偏,严世藩就正儿八经的坐在属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这,却是严嵩从来都不知道的。
严嵩是内阁首辅,来内阁自然是不用旁人通报的,内阁的诸位阁老都在处理政务,倒是没注意到严嵩的到来。
“混账东西,那地方是你能坐的吗?”
严嵩指着坐在首辅位置上的严世藩破口就骂:“没大没小的东西,还不滚下来?”
“见过首辅。”
“爹,你怎么来了?”
内阁大臣及严世藩纷纷和严嵩见礼,只不过严世藩却是略微缩了缩脑袋,从首辅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在家里、私下里,严世藩敢和严嵩争吵,尥蹶子,那是没什么,可是,在这种地方,严世藩却是绝对不敢和严嵩争执的。
“哼。”
冷哼了一声,严嵩没搭理严世藩,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冲着内阁的几位大臣不停的拱手作揖:“是老夫管教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首辅这可使不得。”
次辅徐阶为首的几个内阁阁老连连摆手,谁知道今个严嵩是吃错了什么药了,严家父子的事情,他们这些老家伙虽是内阁大臣,可也不敢搀和进去的。
“老夫这些日子抱恙在家,内阁的公务全都压在了诸位同僚身上,老夫心中有愧啊。”
严嵩瞪了眼过来在一旁扶着他胳膊的严世藩,脸上带着一丝愧疚之色,不停的摇头:“今个,恰巧去西苑面圣,过来瞧瞧诸位同僚,总不能老夫这个内阁首辅真的一直不露面吧?”
严嵩这话前后腔调听起来差不多,可其实,其中的意思却是极大的,这分明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让内阁的这些个阁臣们认清了,到底谁在皇帝跟前得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