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他们是骑快马前行的,速度可以说是极快的,如今已经是到了湖州府下辖的长兴县了。
原本,在来的路上,偶尔就能看到灾民流落,可那还不过是偶尔罢了。
可进了长兴县境内,其惨状之触目惊心已经让曾毅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整个长兴县境内,多有被大水冲毁了的田地和村落,也有保留下来的房屋,不过,就算是有侥幸保留下来的房屋也多都被冲毁的差不多了。
至于田间的作物,已经全都被大水给毁了,泥沙掩盖,今年根本就不可能在有什么收成了。
这情景,刚进长兴县境内的时候,倒是不怎么多见,可随着临近长兴县城,村落多了起来,这情形也就更为严重。
“少爷。”
赵四指着远处为了争抢一个死鸟大打出手的几个衣不遮体的汉子,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一个死鸟罢了,能有多少肉?甚至估摸着已经发臭了,竟然有人为了争抢他而大打出手。
“大灾无情啊。”
曾毅深吸了口气,不过却没上前制止,就算是制止了又能如何?他能给那群人吃的么?
答案是不能。
一个人,曾毅或许能帮助,可是,这次遭灾的可是上万人,曾毅根本就没能力帮,所以,虽然心中不忍,可却必须要忍住心中的恻隐之心。
“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遮体,看来这长兴县的赈灾也不怎么样啊。”
曾毅嘴角浮起一丝冷意,当然,这年头的赈灾不可能向后世那样什么都给提供了,但是,却也不该让灾民饿的去抢一只死鸟。
甚至,这一路上,那些没被冲毁的树木的树皮都被扒光了,树叶更是被采摘了干净。
树皮、树叶,这种东西能吃吗?
若是以前,曾毅至多是听说过以树皮树叶果腹的,可如今,在这长兴县,曾毅是亲眼见到了。
不过好在,现在并非是夏天,大水之后倒是没有发生接连可能的瘟疫,这还是好的情况了。
“进城看看。”
曾毅深吸了口气,心里的压力是巨大的,这还只不过是长兴,受灾还不是最为严重的地方,受灾最为严重的湖州府下辖的归安县。
太湖水从长兴县出来一道河流成为苕溪,又于长兴县、归安县、乌程县这三县交界处出一道从太湖出来的河流同为苕溪,两道河流相通。
长兴县与归安县一字排开挨着太湖,而乌程县则是在两县中央交界处的下游。
水势从西至东,在三县交界处的位置最为凶猛,到了长兴县这边的苕溪已经减缓了不少,倒是没那么严重了。
三县交界的地方,乌程县位于下游暂且不提,其中长兴县地势偏高,且与归安县交界处是一坐山脉。
这也就意味着,虽说两县划分地界是以苕溪为界的,但是,长兴这边挨着苕溪的却是一道山脉。
如此一来,太湖大水涌入苕溪,而后崩堤,肯定是直奔归安而来,所以,归安县是这次太湖大水最为严重的地方。
而乌程虽然也是挨着苕溪的,可他却是归安县与长兴县交界的下游了,大水漫了长兴和归安后,到了乌程这边,已经是没了多大的水势了,其灾情是最小的。
这也就意味着,长兴县这边的情况虽然凄惨,归安县那边的情况怕是要比这边还要惨数倍。
“少爷,要不然咱们的干粮给他们些吧?”
周辉忍不住开口,长兴县的县城旁,一群群衣不遮体的百姓聚成一堆围坐在那,有的甚至都无力说话,靠在城墙上,面色惨白。
“干粮给了,咱们怎么办?”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么多人,咱们给了一个,旁人围上来怎么办?”
曾毅说的这些话,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却是很实际的话。
灾民很容易出现暴乱的,这个时候,曾毅可不想自己把自己送上去的。
真要出现哄抢的局面,到时候,指不定他曾毅也要沦为其中一员了。
“要硬起心肠。”
曾毅叹了口气,拍了拍周辉的肩膀:“咱们就算是把身上的干粮都送出去,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这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然后回京禀告圣上。”
其实,这一路过来,曾毅他们一行已经大概知道了这边的情形,路上碰到的灾民虽然不多,可都是湖州府出去的,而且,只要是曾毅他们问的,结果都很统一,湖州府这边根本就没开设粥棚。
所以,曾毅现在就是要查,最快的时间内掌握一定的证据,然后回京禀明圣上,这是曾毅唯一能为灾民们做的事情。
整个长兴县城内,极为安静。
这情景是非常恐怖的,县城内街道两旁到处都是靠在墙脚的百姓,可却没一个人说话,甚至,偶有说话,声音也是很低的。
这是在节省力气,这个时节遭了大灾,也不是耕种的季节,他们只能等,等到耕种的季节。
等到官府播下来的种子,那个时候,他们才会有生的希望,才会有动力,现在,他们就是在熬。
“大娘。”
曾毅在街道拐角处蹲在了一个单独蜷缩着的大娘身边,轻轻叫了一声,把已经有些饿的昏迷的大娘叫醒了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干饼,塞到了这大娘的手里:“能问您些事么?”
“问,问。”
大娘喉咙滚动了下,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破布,把曾毅递过去的干饼包了起来,揣了起来,舍不得吃,又舔了舔手指上拿过干饼后残留的味道,脸上带着一丝的喜色。
这一幕让曾毅的眼泪瞬间滑落了下来,声音哽咽:“大娘,您吃啊。”
“还不饿呢,能撑着。”
大娘冲着曾毅挤出一丝笑意,可眼神却是看了看街道的尽头,带着一丝的期盼,显然,大娘并非是一个人在这的,估计是家人出去找吃食了,这干饼大娘不舍得吃,要给留家人。
“您要问什么啊?”
大娘靠在墙上,一手撑地,使劲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