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用得着这么多吗?”
湖州府府城的一个民宅内,湖州同知赵书元穿着身青色小衣,头带草帽,这打扮,除非是十分熟悉的,否认根本就不可能认出他就是湖州府的大官。
而旁边站着的,则是湖州知府董宣,同样的,穿着粗布衣,打扮的和平时乡间百姓差不多,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湖州府的首官。
“用得着。”
湖州知府董宣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的肉疼之色,抬手在身旁的箱子上拍了拍:“这些可都是救咱们性命的啊。”
“别嫌送出去的多,送出去的是多,可能保住咱们。”
说着话,知府董宣掀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盖子,露出银灿灿的光芒,双眼眯了起来,脸上全都是不舍之色:“这么多的银子,都送出去,本府也舍不得啊。”
“可舍不得这些银子,咱们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知府董宣啪的一下,又把箱子盖子给盖上了,转身瞧着赵书元,眼睛眯在了一起:“这银子是送出去了,可咱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最起码,咱们平安无事了。”
“银子,以后还可以在捞,这官要是没了,以后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同知赵书元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恭敬之色:“大人说的对,是正理,是正理。”
“就是觉得不甘心啊,咱们平日里的孝敬也不少,碰到事了,还要全都往上送,咱们不容易啊。”
赵书元不停的叹着气,满脸的苦涩:“这名声,咱们都背了,出了事也是咱们顶着,好处还都让他们落了。”
董宣脸上表情也是变了一下,不过,旋即就恢复了正常:“为官之道可不就是如此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等什么时候咱们兄弟二人也能位居朝堂,到时候,咱们也不用这么费力费心,自然有人大把的银子送上门。”
赵书元叹了口气,道:“其实,咱们不妨留下一箱银子,开粥棚什么的银子,总是不能咱们自己掏吧?”
董宣原本心情就不高兴,毕竟,这么多到手的银子要送出去,而且,黑锅要自己背,好处没捞到,这种事情任谁碰到了心情都肯定不好。
这会,赵书元还在一旁不停的唠叨,董宣那最后的一丝耐心也给用完了,一张老脸立时就拉了下来:“行,你愿意留下多少银子就留多少,不过,你给小阁老去一封信解释一下,别到时候让老子替你背黑锅。”
见董宣发怒了,赵书元双手不停的在一起来回搓动着,脸上陪着笑容:“您瞧瞧,下官不是也是为大人您心疼吗?是下官错了,下官多嘴。”
说着话,赵书元半真半假的抬起右手在脸上轻轻抽了几下:“都是下官这张破嘴,不会说话,惹大人您生气了。”
不管如何,赵书元都是董宣的亲信,而且,还是湖州府经次于他这个知府的官员,所以,对赵书元可以拉脸色,但是,却也不能太过了。
赵书元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了,董宣自然不会太过了。
一手抓住了赵书元的手腕,董宣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你瞧瞧你,至于这样吗?咱们兄弟之间说句牢骚话罢了,你这倒是弄的生分了。”
这就是官员的能耐,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理。
“下官这不是脑子转的慢嘛。”
赵书元嘿嘿笑着,一手在头上来回挠着,神情颇为有些尴尬。
“这银子,咱们不能留分毫。”
董宣这会算是冲着赵书元仔细解释了起来:“等这银子送走以后,咱们可以说是被抢走的,制造一个现场也就是了。”
“到时候,咱们变卖家产什么的开粥棚。”
“懂这里面的意思么?”
董宣双眼眯着,眼中带着一丝的恨意,可这也是没法子的,这次皇帝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先后派了两拨人来查看灾情。
虽说如今将要来的这位不过是九品小官,可这里面所传递出的意思,却让董宣不得不小心。
能坐到知府这个位置,董宣也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
善于揣摩心思,这就是董宣能够一路往上爬的原因。
曾毅的确不过是个九品小官,他董宣根本就没把曾毅放在眼里,甚至,一根手指都能把曾毅给悄然无息的捏死在这湖州府。
可,董宣在意的是这其中的关系,是皇帝的态度。
严家是权势滔天,可无论如何,严家终究是臣子。
所以,董宣宁可这次赈灾不赚分毫的银子,甚至自己往里面倒贴,也不能让自己冒险。
一旦处于险境,到时候生死可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而是掌握在了旁人手中。
“下官懂了。”
赵书元嘿嘿笑着,道:“下官虽然愚钝,可大人您都说这么明白了,下官要是不懂,那就是真傻了。”
董宣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他就不信赵书元是真懂了,或许是懂了,但是至多是懂了表面意思,根本就不可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当然,赵书元明白与否和他董宣无关,只要他董宣明白就成了。
“明白了就好,这事你负责给弄利索了,今晚就把这银子给运出城去,同时,还要留下被抢的痕迹,懂么?”
身为知府,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人打下手的,董宣只负责把事情给安排下去就行。
“大人,下官脑袋您也是知道的,不怎么灵光,这事怕给办砸啊……。”
赵书元也不傻,别看现在他和董宣在商量这事情,可一旦这事是他自己办的,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董宣肯定能把他推出去的。
“这事你若办不了,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董宣双目盯着赵书元:“好好把这事办妥了,本府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事差不多就成了,等那陛下派来的九品官到的时候,这还能剩下什么痕迹?怕什么?”
赵书元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现在也没法说别的了,只能是点头应下,毕竟,他是同知,而董宣是知府,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除非要闹个鱼死网破,不然,他必须要听董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