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灵各处游戏一番后,又去探望逸心和师父。起初如师父所命,到了夜间不敢住在雷霆峰上,便把逐园放在山脚下。白天便去缠着他,后来缠得师父稍有松动,便一日百十丈地往山顶移动逐园,待移到半山腰,锦竺再度发下狠话,方才阻了她的上移之势。丹灵自此便在半山腰安生下来,这一住下就是好几年。
这些年里,旻书时常前来陪伴她,没有多提成亲的事,多数时候都带她离开药阁游历仙凡两界。而月华则长陷忧闷,不理会药阁中事,每日深居五玉峰,几乎是闭门谢客。丹灵多番不知事的前去,始终不得再会,不过从师父口中听来,倒是渐好了,也就不再多作牵挂。
这日,月华忽然来到逐园,只见她妆容精致,笑意盈盈,人虽较往昔瘦弱,倒较以往更添轻雅柔韵,美得花羞蝶羡。丹灵见了,大喜过望,牵着她的手笑闹不尽,两人这一聊便是大半日。到傍晚,旻书忽也来了逐园,见她们一同迎来,暗生惊诧。丹灵不明所以,叫了声“大哥哥”便如以往一样扑进他的怀里,旻书不忍拒绝单手搂住,拿眼看了看月华。
月华虽无笑意,脸色倒也柔和,只道:“小师妹,既有人陪你,我就改日再来了。”
丹灵笑道:“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吧!”
“我也乏了,要回去歇歇,改天再来找你们玩笑!”
丹灵笑着点头,道:“好好,大师姐是要好好歇歇。明天又来好吧?”月华笑了笑,走到旻书跟前福了一福,问道:“不知会不会太打扰了?”旻书还没开口,丹灵抢着道:“怎么会?不会不会!是不是,大哥哥?”旻书点头。月华便浅笑着出园去了。
丹灵双手挂在旻书脖子上,笑道:“终于盼到你来了。”旻书笑着搂住她亲了亲,便把她抱起往后花园中去,丹灵一路翘动双脚,笑道:“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大师姐愿意出门了,你也来了。”
“月华是今日才出来的吗?”旻书问话间,将她放在长椅上,自己坐在旁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丹灵伸手卷过一缕他的头发把玩,回道:“是啊!上午来的,我们聊了好半天,若不是你来,还聊呢!”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呢?”
“就聊她怎么病的,怎么好的,还聊了心哥哥,聊你呢。”
“说我?说些什么?”
“大师姐讲你小时候的事,我讲现在的你。不过,好奇怪,怎么我们讲的像两个人。”
旻书微微皱眉,轻抚她的脸颊道:“是吗?你喜欢那一个?”
“现在这个。”丹灵说着又咯咯笑开了。旻书伸手把她扶起,凑唇堵住她的嘴一慰相思。
月华回到五玉峰,在一处断崖边遥看山涧流动的轻烟薄雾,默默落泪。许久方擦净眼泪转身欲离开,却见不远处梨花树下站着一人。那人不是别人,便是她的首徒雪歌。
雪歌急走几步,到她跟前,行礼道:“师父。您终于好起来了。”
月华“嗯”了一声,道:“天晚了,回房休息去吧!”
“雪歌先送师父回房。”
月华打量了他一阵儿,叹了口气,道:“你也伴在我身边近万年了,我能教的已教尽。你倒不如去四方游历一番,寻药访友,倒可得一乐趣。”
“师父……师父,雪歌自有灵魂便住在药阁,伴在您左右,离了……离了此地,再无乐趣了。让徒儿送您回房吧!送到就走。”
月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第二天一早,月华起身到了厨房制作糕点。正在忙碌,雪歌也来到厨房,月华便拿出一封信道:“你替我去神魔阁讨几味药来。”雪歌只得答应,拿着信离开了。
这日下午,月华提着食盒前来逐园。丹灵不在,去了峰顶,只有旻书在园中。月华放下糕点,道:“灵儿一向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昨天她还谈起来,说想吃,我今天上午就做了些。”
旻书点点头,道:“她是喜欢。你都好了吧?”这声问,是问身体,也是在问她的心事。月华苦笑道:“旻哥哥,我说我都放下了,你信吗?我说我还要纠缠,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不会对吧!月华……是放不下……可是早已看清楚、想明白。从今以后,月华不会打扰你,更不会扰了你们。我来,是因与灵儿的情分,若你不允,我便不来了……”
“你这又是何苦。”旻书说完出了逐园。月华落了一阵泪,默默离去。丹灵回园时旻书已在园中,旻书告诉了月华送来糕点的事情,丹灵自然高兴,拉着旻书一起吃了不少,还说第二天要送食盒回去。旻书深知月华貌虽柔和,性却坚毅,又是颇有算计的人,心里觉得不妥,打算少让她们接触。于是盘算带灵儿出游,可是又一想,自己回仙宫以后呢?她们本是交好的师姐妹,关系难断,一时自己又不能娶她回去,总会有照顾不到她的时候。倒不如趁自己在的这几日里让灵儿多与她接触,看看她对灵儿的态度有没有不妥之处。
第二天,灵儿一早跑了趟山顶看望师父和逸心,后又回来要拉旻书一同去五玉峰。旻书这次没理会她的撒娇发狠,拒不答应。丹灵只得独个上五玉峰找月华,她却不知旻书一直隐身空中观察着。
旻书见她二人在碧玉溪游走,一路上说说笑笑,除了丹灵偶尔提及自己时月华隐有感伤之色,她们几乎都是在说些闲话,再无异样之处。待丹灵动身离开,他便先一步回到逐园。往后几日,月华没有主动到逐园来,丹灵隔上一两日便会去找她,旻书依然暗中跟随,实在看不出月华对丹灵有一丝敌意。
这日,旻书与丹灵作别,丹灵眷恋依依,搂住他的腰许久舍不得放开,惹得旻书数度深吻才离她而去。旻书这次别了丹灵,并没有真的离开药阁,而是在暗中跟随。这一跟就是五天,丹灵每日里除了必见逸心,其余时间就是这个师姐处游一游,那个师侄处闹一闹,与月华只见了两次。而月华对她依旧温和怜爱,没有嫌恶与伤害。旻书思及与月华一同长大的情分,自己又负了她的真心真情,现在还这样疑她,不由抱愧,虽没打算现身向她道歉,倒暗暗思索以后寻机给她补偿。
锦竺身在雷霆峰,这十数日也是心内焦灼,一直暗中关注着他三人的情况,现在见月华与丹灵姐妹情依然,月华更是恢复生气,不再绝望消沉,心中方放下多年悬心。而后只余逸心了,虽不知到时又会出现何等状况,好歹能有两年太平日子,此时心里算是基本没有包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丹灵依然快活逍遥,心眼极少的她虽奇怪旻书每次前来都不愿与月华见面,还是没一丝疑心他们之间有过点什么事情。月华厨艺精湛,丹灵是个小馋虫,月华便时不时地做些好吃的送来,有时遇上旻书,旻书总会不着痕迹地离开。后来,次数多了,旻书见月华心正眼正,也便说上几句,或陪着吃上两口,才留下她们闲叙。
转眼,又过了一年多。月华到逐园的次数渐渐少了,更多时间都窝在药室里炼药。这日,梁缨领着一小女孩儿前来药室,月华便遣梁缨离开留下那小孩儿。梁缨离开后,这小孩儿忽然变做一模样标志的年轻仙女,仙女跪地叩拜道:“思画参加公主。”
“起来吧!那边是怎样的情形?”
“仙帝陛下已经被太子殿下说服了,娘娘碍于仙帝,只怕也只能答应。”思画答道。原来此女是凤族中人,现在仙后娘娘身边办事。而月华是凤族公主,思画同样听命于她,是以经常给两人传递消息。
说起仙后娘娘对月华的厚爱,不得不提她母亲与仙后娘娘的交情。当今仙后娘娘也是凤族出身,在她未出嫁以前,与月华之母是贴心好友。一次仙后娘娘回凤族私访,刚巧遇上凤族内乱,月华的母亲为了救她,不幸被杀,那时月华还是婴孩。仙后娘娘出于报答,便将月华带回仙宫抚养,这一呆就是五千年。仙后娘娘素来当月华是半个女儿,又喜她同为凤族,模样性情俱佳,是以一直愿她成为自己的儿媳。这几年来,她没少遣人来安慰开解月华,也一直阻止旻书娶丹灵这事。
月华听了思画的话,回身看着药架,冷笑道:“知道了。太子殿下呢?”
“前天我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可能三天后离开仙宫,大约会到药阁来。”
“嗯。”月华在药架上拿了一个锦盒递给她道:“这个交给仙台娘娘,说我问娘娘好,身体已经好了。”她又取了一个白瓷瓶递给思画道:“这个你留着吧!思画欢喜地一一接过,又变作小孩的模样,行礼后自去了。月华愣了许久,出了药阁穿廊过桥,到一处树阴下,移开土,取出一壶酒,又回到药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