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书失神了许久,才出了逆鳞。接下来,还有离君交待的差事,原来除了针灸他还留下了一张药方。旻书对逐园算得上熟悉,按着记忆里的线路准确找到了药室。显然离君对于药室里的一切也无比了解,药方里的药材都能找到,而且有几味珍贵药材的药量将将合适。
旻书精研医道三百年,也算略有小成了,他知道若不是离君对于这里储备的药材了如指掌,这几味稀缺的药材一般是换作其它相对普通点的药材的。
叹……旻书不知这是几日来的多少次叹息了。
药室里除了齐备的药材也备有小灶,旻书生平第一次准备动手熬药了。此时,他又忍不住咬牙暗骂离君,这人居然将熬药方法图画加文字描绘得极为细致。他不得不再次拿出书册仔细地看了一遍,而后将书册随手一扔,抄起药罐开动。不想那册子掉在案上,飘出几个字来:药都不会熬,还研习医术三百年!哈哈哈哈……
旻书一掌把书册拍成了渣。
丹灵再次醒来,眼前很近的地方是旻书的冷脸,嘴边还有一只汤勺,她能闻到草药的苦涩味道。
“这……”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嘴里便被灌入药汁,若不是她反应快铁定呛到,趁旻书收回勺子舀药,丹灵赶紧说道:“我自己可以……”
“哼!”旻书嗤笑,将药碗往床边矮几上一放。
丹灵的拒绝是发自内心的,她惧怕他也不想麻烦他,是以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伤势。其实,她说完就后悔了。旻书显然准备冷眼旁观,而且还大有看笑话的势头。丹灵咬咬牙,硬撑着要坐起,满身伤口一经牵扯疼得要命,身上又没有一丝力气,更糟的是,好不容易稍微撑起成半坐状,云彩滑落露出裸露的双肩,瞬时羞红了脸,只得躺回去。
旻书并未想要轻易放过她,讥讽道:“怎么躺下了!”说完,移到桌边落坐,抄手看着。
丹灵瞥了他一眼,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也不好再做挣扎,只好闭目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时间好似凝固一般,满屋寂静,如果可以,丹灵真想逃离。就在她暗自痛苦沮丧间,有一股力量潜入她的后背将她托起,成半躺半卧的姿势。丹灵讶异睁眼,见药碗悬空飞到嘴边,勺子自如地一勺勺舀起汤药喂入口中。她偷眼看向桌边,见旻书已背过身去,一动不动好似入定。她当然知道是他相助,有苦涩也有感激。
他浑身的金光是因为自己吧!这时旻书看不见她,她便大着胆子没有移开视线,仔细看着他的背影。厚实的长发如最有光泽的黑色锦缎遮蔽了大半后背,华丽地流泄而下几乎亲吻地面,还是那么好看呀!她犹记得自己以前很喜欢把玩他的发,无聊的时候就捉一缕在手指上绕啊绕……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可亲啊!就算是在他入定练功时,也会放任自己随意把玩的……
丹灵正看得出神,突然一股寒气袭来,是他回首,目光锐利如箭。丹灵慌了,只是与他的眼光匆匆一碰就胆怯地垂下眼帘,紧张地配合着小勺迷糊地喝着,直到喝完最后一口也没觉出滋味。
“啊!”又是一声惨叫,原来后背支撑的力量突然撤去,丹灵随之跌落,满背伤口都撞在床上。这次,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算是叫得斯文许多。她也知道,反正他不会让自己太痛快,于是紧紧地闭上眼,祈祷快快睡去,还有快快好起来。
万幸,很快她就如愿睡熟。原来离君的药方除了疗伤也有安神的功效。
旻书起身走向床头,没走几步又迟疑了,在离床两尺远的地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脸上的伤痕还没有结疤的迹象,观之依然狰狞可怖。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离君的药考虑到这个了吗?想到她以前的俏脸,竟然担心若是留下疤痕她会不会伤心!眼前出现了她含泪噘嘴的委屈模样,他因自己生出这不该有的念头懊恼不已,搓捏着手指,皱眉甩头赶走她的影像,恨声道:“留疤才好!留疤很好!“于是又坐回桌边,闭目念静心诀,欲逼出体内的金雷余力。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来。
……
接下来的时间里,旻书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坐念诀,然而始终神思纷乱,以至于过了五日也没能将自己体内的金雷余力清除干净,反倒是几次真气走岔,隐受内伤。当然,这些状况丹灵是不知道的,她几乎都在睡觉,一部分是药物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旻书常常满脸厌恶地做法使她陷入深睡。这样长时间的静养对于丹灵的恢复倒是极好,内伤已好了几成,外伤已开始愈合,开裂的伤口大都成了窄窄的细缝,还有半数细小些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许多暗红的疤痕。
丹灵睡觉复睡觉,也不知时日,偶有清醒时,基本上都能看见旻书坐在某处闭目调息,这个时候她会偷偷看他,不过旻书总是很快察觉,她便胆怯地移走视线或装睡!其实她很想对他说“谢谢“,只是看到他森冷的模样时连注视他的脸的勇气都没有了,哪儿还有说话的勇气?更别提能轻松点一起聊聊天叙叙旧了。再则说,难道还能一起追忆过去,或是聊聊未来?
过去是伤,未来是债啊!
这日,丹灵又一次醒转,意外地发现旻书不在视线范围之内,她扯起云彩遮住大半张脸,像小偷般鬼鬼祟祟地将房里查看了一遍,确定他不在,胆气顿时壮了些,感觉多日来他所施加的隐形压力顿时没有了,痛快地长吁一口气,放肆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他去哪儿了呢?是离开了吗……
旻书就在窗外出神,他的耳力极其地好,就在她醒来时便察觉了,透过纱窗他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像是一只靠缩头缩尾躲过危险后放松地伸展四肢的鳖时,他胸腔中无名火猛烈烧起……手指轻弹,一道白光射出,击中丹灵,又使其陷入深睡。
可以这般随意地操纵她多少能发泄一下情绪,旻书也只有看到她安静的样子时,才能少些气恨。他走到床边,伸手搭脉,几日来第一次想要知道她恢复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