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东西之后,子归等人还不见踪影。任非我见天色还未黑暗,便一个人走到湖边。这时天空夕阳将沉,最后的霞光映照着色林措,一片晕红中透着点点金光衬着湖心岛的石林,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境。任非我的头顶上,有几只曾被误以为鹰的乌鸦盘旋着,不时发出一二声粗犷的聒噪。风中的湖面上浪潮层层叠叠,波涛涌动间溅起团团银色的浪花,一排排地由远而近,带着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呼啸,在天地之间横垣。任非我感觉到这种磅礴的势派,是一种天地间舍我其谁的霸气。
任非我在湖边找了一块大石静静地坐着。在这片净土的边缘,这方尚未被人类污染的净土自然地呼吸,自然地起伏。让人在这润湿的,带着一丝丝淡淡咸味的气息中陶醉。任非我目送光阴流去,似乎只是片刻的时间,夕阳消逝得无影无踪,夜空笼罩着高原。在稀稀朗朗的星光下,湖面渐渐几不可见,只有湖心岛黑黝黝地以奇怪的方式成一片剪影。黑暗中只有一阵阵浪潮轻柔地拍在湖岸,一声声冲击着我的心灵,如同母亲轻拍下期待入梦的童年。
这时候,任非我发现有个人举着灯走了过来。
“是任非我吧?”
任非我听出是阿原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吗?在思考人生?”
任非我摇摇头。说自己在听波浪的声音。
任非我往一边挪了挪,腾出一些位置,“要不,一起听听吧!”
阿原大剌剌地在任非我的边上坐下。虽然是在黑暗中,但任非我感觉阿原一直在盯着自己。
“听起来好象很单调嘛!”
“你仔细听听,就可以听出节奏的变化,声音的层次很丰富的。”
“是吗?”阿原侧耳认真听了一会儿,说。“好象真的是这样子。”
当阿原倾听着黑暗中波涛的声音时,任非我却一边盯着黑暗中飘浮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微微闪光的星星,一边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起来。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在寻求生命的奥秘,还是在努力探索自己?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追求着什么?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象脱缰之马一样的思想。任非我对着飘浮在空中的星光伸出手去,却什么也碰不到。只得一个人默默地、反复地看,到后来便干脆闭上眼睛,希望能嗅到星星的气息。但任非我嗅到的,却是阿原身上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这香味,让任非我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突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阿原听了一会儿涛声,便打开手里的照明灯,胡乱地照着玩。照明灯的光柱一会儿在夜空上无聊地晃动,一会儿在黑黝黝的湖面上穿出一条光洞。她看着那道光柱,说很诡异吧?你不觉得吗?
任非我沉浸在那种很特别的感觉里,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喂。”阿原用胳膊肘子顶了一下任非我。“难道真的连上帝也不愿听不幸的人说话了?”
黑暗中,任非我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刚才走神了。也许是职业习惯,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这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阿原似乎有些好奇。
任非我说市场策划。
“哦!挺用脑的吧?”阿原有些原来如此的意思。
“一般啦!”任非我若无其事地答道。“这种工作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只是养成了爱走神,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
“那就简单了嘛。”阿原说。“找一个人在边上随时掐一下就行了呀。”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一行。”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一行?”
“这有很多原因。”任非我默默地摇摇头,说。“要说起来就象是小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说来听听呗。”
“好吧!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权力欲、物质欲的。真的。我只是一个平常人,希望和所有的平常人一样,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个平常人只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心满意足了,他是不可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再说,一个平常人能有一份工作就已经谢天谢地,那里还轮得到他来挑三捡四?”
“这就是传说中的扮可怜吗?”阿原吃吃地笑了。
“当然不是。”任非我说。“我这是小崔的节目:实话实说。”
“得了吧。”阿原说。“那节目早就没了,剩下的也就是艺术人生了。”
“少来了。”任非我说。“就我这人生,还艺术人生?你看我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口才又不好。既没有人会看重我,自己又没有什么能力,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顶多也就一个这是真的吗?”
阿原开始无意识地拨弄手上的照明灯,灯光在黑喑中忽闪着。
“对不起,我这样说话的方式是不是让你接受不了?”
“什么?”任非我有点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原倏地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幸好黑暗中任非我看不到阿原红了的脸。也许是任非我吃惊得过了点。
“我也说不清楚,”阿原有些急欲辩解。她把照明灯开开关关,灯光在夜空波光似地传动,煞是好看。“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原盯着黑暗中的光波好一会儿。似乎是要从那上面找出适当的词汇来解释。但她没有找到。只好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没有关系!”任非我说。“我想,我能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是你也说不上来吧。”阿原转头看了看黑暗中的任非说。“我老是这样,每当想要表达些什么,脑里就尽浮现出些似是而非,甚至正好相反的字眼来。然后就想把它纠正过来,结果越纠就越是混乱,反而忘了自己最初的意思。”阿原抬起头,凝视着任非我黑暗中闪亮的双眼。“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有过那种感觉。”任非我说。“当人想表达自己又无法正确地表达时,就会急眼了。”
听到任非我这么说,阿原似乎有些失望。“和那个不一样的。”阿原说,但她并没有再作说明。她怕越说越说不清。
片刻之后,阿原换了一个话题,她问任非我孤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