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银珠都不再和高山说话,偶尔见到,也是面红耳赤的远远逃开,看来那天一时的冲动当着江晓燕的面子揪了高山的耳朵,给这个丫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蒙迪和卓虎却大感兴奋,总觉得大小姐那伸手一揪,貌似揭破了深藏在几人心底的某种秘密。只是让他们郁闷的是,不管是行军还是扎营,他们再想让高山唱几首歌振奋一下,却一次也没有得逞。
在山里穿行了两天之后,队伍总算是闯出了大山,拐到了一条大路上,见到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虽然放眼看去,男女老少穿的还是少数民族的服装,高山却是心情大畅。从小到大他都是在城市城长大,虽然在中越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个月,但是始终还是不习惯住在深山里的日子。
卓虎看到他精神焕发,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高大哥,难道你在你们家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高山瞪了他一眼,刚想对他说老子当年住的地方,一个城市的人口就比你们所有的苗寨的人口加起来还要多,转念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从海外孤岛上漂流过来的,海外孤岛上自然不能有太多的人。改口道:“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而是没见过这么宽的路。”
卓虎大惊失色,瞪大了一双眼睛,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这个看起来有胆有识,能文能武的高大哥,居然会没有见过这么宽的路。
高山摸了摸了他的头,转过头向蒙迪问道:“蒙迪大哥,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蒙迪沉吟了一下,道:“目前咱们已经到了大理国和宋国的边境地区,再向西走,用不上两天的路程就能到天口关。天口关是大宋和交趾交界的一个重要关口,从大宋建国起,大小战事年年都有。经过宋国几代的经营,天口关城高甲利,不亚于北方的几大重要关口,交趾国也没有办法攻破,只能是在外围打打秋风,占点便宜。”
高山不禁有点垂头丧气,心想:“这里的地名都是以前从未听说过,想按照以前使用的军用地图来判明方位,一点头绪也摸不到,真是郁闷。”
蒙迪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认为此次只不过是守关,不能大打一场,微笑着安慰道:“高兄弟,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个样子。宋国和交趾国年年在天口关交战,一般情况下都是交趾国攻城,宋国守城,打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交趾国就撤兵了,宋国也不去追。这次征调咱们,肯定就不是守城这么简单了。”
高山点了点头,本来蒙迪和银珠是此次苗人“雇佣兵”的统领,无论行军还是住宿,都不应该和他们在一起。但是蒙迪知道左天雄极为器重高山,为了能让高兄弟早些出头,干脆向银珠卸了领军的担子,搬过来和高山同吃同住,两天下来,已经将宋国和交趾国历年交战的情况向他讲了个大概。
宋国的军队采用的是募兵制,一旦入伍,终生服役。部队分为禁军和厢军两种,禁军规模超过百万,首先是选出体形标准的士兵,然后根据这些士兵的样子做出木偶兵样,将木偶兵样分配到各州县,按照这个标准选拔士兵。合格的,就入禁军,至于年龄不符或者是身材、体形以及战斗力都不相符者,则是充作厢军。
厢军平时只是负责团练、以及驻守本地,至于禁军则是守卫京师以及负责地外作战,且严格规定了换防制度。每年全国至少有一半的部队处于换防之中,另一半部队则是驻扎在京师和各重要关口防犯外敌。
一般来讲,大宋和交趾两国交战,如果只是边境小规模的冲突的话,仅靠天口关的守城士兵就已经足够,很少动用京中禁军和苗兵。一来禁军路途遥远,一路走过来,给养损耗极大,另一方面雇请苗兵,战斗力虽然比禁军要强悍一些,但是所花费的金钱也和他们的战斗力成正比。
此次朝廷不惜动用禁军和借调苗兵,不外乎有两个结果,一是要大规模的对交趾作战,另一个就是交趾国这次不仅仅是出兵骚扰这么简单,可能会集结重兵,天口关自觉凭自身实力无力守卫,所以才紧急向皇帝请旨调兵。
高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话,突听得得得的马蹄声响从后面追了上来。高山一回头,就见到银珠和慕容兰骑着两匹马跟在身后。一眨眼的功夫没见,不知道银珠这个小丫头就从哪里弄来了一匹马,她人长得娇小,马比慕容兰的马也小了一号,如果那匹马再小一些,高山几乎要把它当成一只驴子。
慕容兰和银珠的马一大一小,反差极大,高山忍不住哈哈一笑。刚一笑出来,就见两个美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阴沉,才想起现在正是行军途中,他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卒子,对待上峰如此无礼,那可是打板子的大罪,急忙转过头去,强忍着不让自己再笑。
银珠哼了一声,喝道:“你笑什么?”
高山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大小姐,小的刚才想起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所以忍不住发笑。”
慕容兰秀眸一转,似笑非笑的说:“行军途中,居然胡思乱想,还敢当着上峰的面发笑,你胆子不真就是不小。”
高山对这位慕容姑娘一直比较敬畏,主要原因就是他和这位大宋名门之后没有打过多少交道,有数的几次见面,这女人也都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让他有些敬而远之。不能不承认,这种女强人类型的女人完全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卓虎和慕容兰倒是混得挺熟的,嘻嘻笑着替高山解围:“慕容姐姐,咱们一天一天在路上这么走,已经走了两天了,又不让说话,闷也闷死了,心里面再不想点有趣的东西,恐怕没等走到地方,大伙都得憋出病来。到时候,我们打不了仗,你可别怪我们。”
慕容兰心里对这个小家伙也非常喜爱,微笑着说:“行军就是行军,不让说话是为了严明军纪,如果你觉得受不了的话,可以随时退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怪罪你擅自离队。”
这话说得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都流露出一种要把他从出征队伍里清除出去的意思,卓虎吓了一跳,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哪里还敢替高山解围?
银珠见慕容兰一句话就把卓虎下面的话堵住,心里暗暗佩服。她们姐弟自小就斗气斗嘴,每一次银珠都是大落下风,不得已摆出姐姐的架子,连说带喝,才算是勉强维持住局势,没有让这个小子反了天。慕容兰一出手,就能将这个小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当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慕容兰稳坐马上,看着满头大汗,但却是精神十足的高山,心中也是惊异万分,催了催马,来到高山的身旁,道:“想不到你倒是挺有绵劲的,连着走了两天了,居然还是这么精神。”
高山实在不想和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女强人多说话,正色道:“将军,您是军中主将之一,小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兵卒子,而且是属于大宋军队的编制,与这些苗兵稍有不同。身份有别,将军请自重。”
慕容兰听他说得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词以前闻所未闻,偏又十分的贴切,不由得又气又好笑,道:“什么身份有别?哦——我明白了,左将军把你征召入伍,又不让你和大宋官兵一起行军,你心里不服气是不是?”
好厉害的一张嘴,一张口就把问题引到民族问题上了,高山急忙分辩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觉得以将军的万金之躯,和小的这么一个小卒子交谈得多了,恐怕会惹人非议。”
慕容兰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你考虑得很周道。”话锋一转,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高山的背包,道:“你背后背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样式如此古怪?”
高山将肩上的背包绳活动了一下,脸上温柔之色:“这是我娘子在我出征前夕亲手为小的打的背包,里面是一些换洗衣服和一些伤药之类的小玩意,打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背起来方便,就算是上阵交锋,也不会影响杀敌动作。”刚来的时候想起了对外人介绍自己老婆时的称呼应为“拙荆”,但是又自觉不是文化人,弄得文绉绉的反而会惹人笑话,不知不觉之间,将“拙荆”二字用“我娘子”这个大众化的词句代替了。
慕容兰听他说出江晓燕,陷入了沉思,良久,缓缓的说道:“你夫人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外柔内刚,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的话,也定会有一番成就。”
高山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江晓燕,不禁一愣,迷迷糊糊的说:“其实我和她都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做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在我们看来,一切都很平常,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慕容兰的脸上又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复杂的神色,突然用一句话结束和高山的对话:“左将军一直很挂念你这位他亲自选出来的人材,特地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从现在起,你和银珠负责苗人士兵的一切事宜。”说完再也不理会他,和银珠并肩纵马而去。
高山被他这句话弄得如堕五里雾中,看着一脸喜色要向他道喜的蒙迪和卓虎,迷迷糊糊的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升了我的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