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思虑良久,突然长叹了一声:“谢将军成全,末将的事情只不过是小事情,还是不要说了。”
左天雄一愣:“你立了这么大的功,本将军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赏赐你呢,好不容易能帮上你一点小忙,怎能说不用就不用?不行,今天一定要说。”
高山苦笑不已,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别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家伙可能是被昨天晚上的胜利冲昏了头,将老祖宗这句古训抛到了脑后,居然上赶着要帮着他的忙。
江文碧瞪了高山一眼,不悦的说:“熊包就是熊包,说句话也吞吞吐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山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见不得光的?”
江文碧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涨红了脸:“以本姑娘行走江湖,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你这个人虽然熊包了一点,但是还不是一个坏人,估计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坏水。”
天底下还有比这位脸皮更厚的女人么?高山反过来被她的话弄得哑口无言了,干笑几声,道:“姑娘好犀利的眼光,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左天雄对江文碧并不十分了解,不知道她和高山之间的微妙关系,也跟着笑了几声,拍着高山的肩膀说道:“高统领,本将军自从在苗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将来成就,绝非我这等大老粗所能比拟的。趁老哥哥现在还能为你做点事,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弄不好用不了多久,老哥哥可就得求你高统领办事了。”
这厮把话说得如此直接,高山只觉得暴汗不已,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末将可就说了。”
左天雄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双方死了这么多的人,咱们的兄弟固然要葬在咱们的地方,可是在处理这些交趾人的尸体的时候,能不能多考虑一下,叶落归根,无论是咱们汉人还是交趾人都是最大的心愿。您看能不能在江对岸挖一个万人坑,将他们集中安葬在里面,以便日后他们的家人拜祭?”
左天雄睁大了眼睛,晃了晃头:“高统领刚才说什么?”
话已出口,高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刚才末将说能否请将军下一个令,将交趾人的尸体运过江之后安葬?反正交趾人现在已经全给撤退了,咱们的人过江也不会受到什么侵扰。将他们的尸体运过江安葬的话,一来可以体现出我大宋军礼仪之邦,文明之师,二来他们的家人日后要想祭奠的话,也不至于有什么顾忌或者是找不到地方。”
事实上这个提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本来最好的办法是让交趾人过来收尸,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这个想法显然是不现实了,只能由宋军士兵将交趾人的尸体运过江去安葬。
左天雄叹了一口气:“高统领这个提议从人情上来讲,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提议,可是现在咱们才打完大仗,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实在抽不出人手来做这些事……”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高山伸手抹了一把脸:“就当我没说。”转过身,正要寻找蒙迪和卓虎等人,突见慕容兰和银珠二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怔怔的看着自己。二女的眼神相当的奇怪,就连高山自诩对现代心理学稍有涉猎的高人也猜不透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二女的眼神虽然差不多少,但是表现却大不相当,慕容兰还比较冷静,银珠却是****急喘,紧紧咬着嘴唇,突然大呼一声,纵体入怀,一双小手不住的捶打着高山的胸口,嘴里不住的骂道:“你这个坏蛋,怎么没让交趾人把你大卸八块?”一边叫骂着,一边又哭又笑。
这丫头作风又大胆又泼辣,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这般,只弄得高山浑身冷汗直流,搂住她不行,推开她又不成,尴尬无比。
左天雄见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对慕容兰说道:“昨天这一仗虽然打得极为痛快,但是咱们的损失也不少,韩大人那边也需要安抚一下,千头万绪,什么都得做。慕容将军重伤未愈,不能太过于操劳,你们慢谈。”
说完,向高山古怪的笑了几下,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慕容兰抿嘴一笑,倒背着双手,轻轻的扳过银珠的身子,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四下里都是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银珠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地处战场,四周全都是打扫战场的宋兵,自己一个黄花闺女,情难自禁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又哭又笑,传出去成何体统?不由得满脸飞红,尖叫一声从高山怀里挣脱出来。幸好浓雾还未完全消散,就算是附近有宋军,见到慕容兰在场,俱都不敢向这边张望,否则银珠姑娘清白不保。
慕容兰一句话就解了高山的大围,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昨天的仗打得很惨烈,我和银珠站在城墙上,只能听到喊杀声,却看不到谷内的情况,你……你没有事吧?”
高山强笑道:“慕容将军在小的身边安排了江姑娘这么一位本领非凡的武林高山充作护卫,交趾人就是想让我有点什么事,恐怕也非易事。”
慕容兰还没等说话,江文碧已经大刺刺的接受了他的夸奖:“总算是你这个人有良心,还知道昨天晚上全凭我左挡右杀,才护得你周全的。”
“姑娘护卫之恩,高山此生铭记,回家之后在下一定打造一个大大的长生牌位,早晚供奉。”
江文碧呸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又没死,用得着你供什么长生牌位?”
高山嘿嘿一笑,不再理她,向慕容兰问道:“仗也打完了,人也撤退了,末将不知道还有什么任务让末将去执行,还请将军示下。”
慕容兰微笑着说:“昨天打了一夜仗,你们这些人也都累坏了,现在是休整时期,让关内留守的人出来打扫战场,至于你们这些参与昨夜交战的,安安心心的等着喝今晚的庆功酒就行了。”
高山心中茫然若失,叹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盘龙谷,喃喃的说:“打完了,真的打完了么?”
银珠见情郎状态不对,心中着急,狠狠的拧了他一下,嗔道:“你发什么癫?交趾人也都退了,谷里的敌人也都肃清了,当然打完了。”
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懂得什么?高山轻轻的抚了一下被她拧得发紫的部位,摇头叹息了一声。他在老山战区的时候有时候为了抓舌头,不可避免的和越南人短兵相接,可是如此大规模的血肉搏杀,还是第一次经历,心中之震撼,根本就不是用语言能形容出来的。
慕容兰冰雪聪明,看其表知其心,也不加点破,换了一个话题:“刚才你和左将军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坦白来讲,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幸好你是对左将军说的,要是对我姐夫说这样的话,他二话不说就会赏你一顿军棍。”
高山心中大奇:“这又是为何?”
“这些交趾人犯我大宋河山,人人得而诛之,他们战死,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你却对他们如此仁慈,当然会犯了他的大忌?”
高山哈哈大笑数声,正色道:“就算是他们主动挑起的这场战争,但是却是交趾国朝廷的事,和这些士兵又有什么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各自国家里最好的战士,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朝廷一声令下,大军就要开拔,至于打的是谁,战争的性质是正义还是邪恶,都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死战不屈。你也是个带兵的,难道到现在都不明白尊重对手?”
慕容兰的脸沉了下来,低头陷入了沉思,鼻管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银珠见慕容兰神色不愉,急忙过来打圆场:“姐姐莫要怪他,这个家伙估计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大的仗,所以脑子吓得糊涂了,有点胡言乱语。”说完,狠狠的瞪了高山一眼,示意他快些向慕容兰赔礼道歉。
偏生高山极为强项,原则性极强,虽然读懂了她的意思,却没有道歉的想法:“两位请自便,我去看看蒙迪和卓虎他们怎么样了。”
慕容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银珠却是低下了头:“我也正在找他们,只是听说他们打完仗之后,就撤回天口关了,估计现在正在关内,你先去和他们碰个头,我随后就到。”
高山见她兴致突然降了下来,心中不解。但是内心隐隐觉得这个丫头以前在寨子里对江晓燕还稍有顾忌,现在远离江晓燕,顾忌少了许多,动作越来越大胆,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为了保住自己心灵的纯洁,还是离这个丫头越远越好。心里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