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票票,拜托了。
×××
大业十年四月末,身处北平郡行宫督军的杨****得西域捷报,认为此乃出兵高丽的吉兆,龙颜大悦,当即封赐马俊豪为漠西候。同时,鉴于敦煌郡太守的请奏很是诚恳,对马俊豪的评价又是甚高,加之还有宇文述等一干重臣在旁美言,便准其所请,任命马俊豪为敦煌郡副都尉,统领兵事。
按照常理,边戍重职应当由资深将领担任,退而求次,也应选一沙场老将为副,从旁辅之。可杨广不假思索地就给予任命,可见他满脑子的都是攻打高丽,再无半点多余心思在意西域。
毕竟,西域离中原太远了。
进了五月,也就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盛夏时节,可谓是烈日炎炎似火烧,每人皆是把扇摇,心头急盼夜快到,好趁凉意睡大觉。
这一日清晨,旭日喷薄而出,照得大地一片艳红。
一骑背负诏书的快马奔入敦煌,顷刻之后,停在了郡衙门前。马上骑士飞身下马,解下背负诏书高举在手,直奔入内。
数个时辰之后,敦煌百姓闻得皇恩浩荡,斩匪大英雄已被封赐为漠西候,并官拜敦煌郡副都尉,立时为之沸腾,纷纷争相传告。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马俊豪就带着一干亲随早早地出了城,向北一路驰马飞奔,来到了位于城北五里外的军营。敦煌作为西域的军事重城,城内建有许多军事设施,自然也设有驻兵军营和练兵校场。但由于城内校场不是太大,日常操练施展不开,三千敦煌郡兵就一直驻扎在城北军营。
就在昨日,宣诏官带着诏书抵达了敦煌。诏书一宣,陈太守立马将烫手的兵符移交于他。也就在这一眨眼之间,他便成了统帅四郡万余兵马的边戊大将。作为一个军人,能重返军营就足已让他热血沸腾。
再者,天下大乱即将来到,手中有兵才素王道。如说之前还不知该如何作为,该如何安身立命,可现在手握近万兵马,就能在乱世之中如小强一般地生存下去,大展一番拳脚,有所为之。
望着遥遥可见的军营,马俊豪心中感慨一声,“大隋,我可真来了!”
军营占地极广,用粗大的木栅栏和石条修筑了四周营墙,营墙下挖有深壕,遍埋鹿角。营内极为宽敞,分兵营、马厩、器械三大营区,各区营舍错落有致,布局合理,可见布置这座军营之人深得扎营驻防之要领。
向门官交验了鱼符,众人便牵马进了军营。所谓鱼符,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朝廷发给官员的身份证,其形似鱼,分左右两片,凿有小孔,以便佩系。亲王和三品以上官员所用的鱼符均以黄金铸制,以示身份高贵;五品以上官员的鱼符为银质;六品以下的官员的鱼符则为铜质。鱼符内刻有官员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等,可作校验之用。
今日当差的巡营官是个叫倪达的校尉,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显得很是精壮。见新任的都尉大人到了,忙不迭地在前引路。营中寂静无声,一路走过,只见各间营门尽开,却无半个人影闪现。
马俊豪心头一阵奇怪,皱眉问道:“现为何时?”
“刚到卯时。”倪校尉答道。
“既已是卯时,为何不见营中将士齐聚校场点卯?”马俊豪不自觉地咂了下嘴,心中很是不快。
倪校尉擦了把额头冷汗,如实回禀道:“正逢农忙,兄弟们都下地收麦子去了,要到天黑之后方会回营。”
马俊豪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原想搞个突击检查,察看一下士兵的整体素质,可不曾料到,士兵们竟都成了庄稼人,早出晚归地下田干农活了去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兵?
隋朝有府兵、郡兵。府兵为常备军,兵士享有军、民双籍,落籍在各郡县,归属当地鹰扬府管辖。府兵在服役期间免征租庸调,但出征时要自备武器、粮食等;而郡兵则为地方军,兵士均来自农户百姓,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武器、军粮等全由所属之郡供给。
说白了,所谓的郡兵就是一群穿着甲胄,腰悬横刀的农民。再有,边戊之地异于中原,俱都屯有军田,属郡极少给予供给,若士兵不下地务农,来年就只有饿肚子了。
统领的竟是一群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农民!马俊豪懵然发愣,就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满腔热情顿时化做乌有,唯存一股激愤之气。
如此之下,他再无半点心思留在军营之中,当即就领着众人灰溜溜地打道回城。
众人快马加鞭地回到城内。马俊豪一时气不过,便马不停蹄地直奔郡衙,欲当面找陈太守讨个说法。如此弱兵,怎能与西突厥的铁骑相抗!
进到郡衙,随手逮了一个衙役在前带路,很快就黑着脸站在了陈太守面前。陈太守一边微笑着请他就座,一边迅速吩咐小吏泡茶,就好像他早已知道马俊豪会找上门来似的。
马俊豪心急如火,什么事都可以忍,唯独和军队有关的事不能忍。加之他对隋朝兵制并不了解,所以屁股刚沾上胡椅,他又猛地跳将起来,急声道:“陈大人,我刚才去了城外军营,营中将士全都下乡务农……”
“马都尉!”陈太守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敦煌和伊吾等四郡乃边戍之地,自大业五年开始屯田养兵,寓兵于农,兵农合一,延续至今,不曾有改,不知马都尉是为军中何事来找本官呢?”
两人虽是分管军政,但按官制,他是敦煌太守,是马俊豪的直属上官,故岂能容得马俊豪在他面前放肆。再者,兵马虽归马俊豪统领,可兵源补充、军械换领等诸事仍由他来全权掌控,所以马俊豪就是再有能耐,也绝对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这个……”
“若有不明之处,但讲无妨,本官可为马都尉细细讲解一番!”
姜还是老的辣!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就让马俊豪顿感一时词穷,不知如何表达才好。
见马俊豪已被镇住,陈太守便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和蔼笑容,还亲手将茶水推到了他的面前,“马都尉一片赤诚忠心,忧民忧国,本官作为保荐之人,也是甚感欣慰啊!”
马俊豪听出话中有话,连忙压下心头怒气,起身抱拳道:“卑职少不更事,刚才多有冒犯,肯请陈大人见凉。”说着,他便起身抱拳,装出一副很是诚恳的模样,“日后还请陈大人费心,多多督导卑职。”
“孺子可教也!”陈太守见他识趣,心中很是得意,遂端起茶杯说道:“来,喝茶,这是从中原捎来的上等龙井,乃是明前茶,去腻,润吼,清肺。”
马俊豪装模作样地小喝一口,阿谀奉承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陈太守眯眼笑道:“即是如此,本官便分你一些!”
官场混了这么些年,他深黯为官玄妙。对付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先劈头盖脸地打上一棍子,马上再给些小恩小惠,轻轻松松就可将其打发。
马俊豪故作客气道:“那怎好意思。”
陈太守大方笑道:“都是自家人,那用得上这般客气。”
马俊豪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忙道:“西域路远,好茶更是贵如金,卑职不敢奢求,愿以金易茶。”财帛动人心,古往今来都是一理。陈太守既为此中佼楚,若是许下重金,说不定会有些许转机。
陈太守的双眼腾然一亮,“这……马大人……真不用如此客气的。”语声之中已很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兴奋,就连称呼也一下子变了,看来钱财对他真的很具有杀伤力。
“我那尚多二斤新茶,马大人想要多少?”
“难得陈大人肯忍痛割爱,卑职就以百金之数购下这两斤明前龙井。”马俊豪不失时机地抛出重金诱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的全部身价就是马元留下的五百金,可为了博一个转机,也只好咬咬牙豁出去了。
“难得马大人也是爱茶之人!”陈太守的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喜色。钱财之物,就是再多也总觉不够。而对于陈太守而言,敛财和敛色是支撑着他在西域待下去的唯一动力,要不然,他才不会来这该死的风沙之地为官。
见气氛已然升温,马俊豪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长吁短叹道:“食君之禄,自当替君分忧。可如今,北有西突厥人频频袭边扰民,南有吐谷浑人蓄势待发,虎视眈眈。若各郡将士皆是如此,怎可与之为敌,卑职忧心如焚,如坐针毡,还望大人不吝教我,救我于水火之中。”
陈太守比谁都更清楚这些情况。要是人强马壮,兵锋极盛,他又怎会主动分出军权予人。犹疑片刻,他终缓声说道:“本官亦知现下处境,可郡府空虚,再无一文余钱可作养兵之用,本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聆听在耳,细细琢磨,马俊豪还是从这番含糊其辞之中听出了一些道道,只要你能出得起军费,如何练兵就都由你说了算!
马俊豪心中暗骂陈太守老奸巨猾,可又无可奈何。少顷之后,他就留下一张一百金的欠条,手中拎了两斤新茶,满脸沮丧地出了郡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