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满宠见城中一片混乱,知事不可为,保着于禁夺门而逃。张辽见城中都是死尸,心中不忍,命臧霸放下城门纵于禁等出城。乐进带着一万多残兵狼狈而去。
张辽大获全胜。先命雷薄清理尸体掩埋。又让孙观带兵把卫氏、阮氏等世家大族围住,听候发落。陈留百姓一夜惊恐,张辽安排人手安抚。郭嘉自作表告捷。
臧霸来见张辽,道:“吾有数事不明,请将军教我。”张辽早料到他会来,道:“今大事已定,张某知无不言。”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臧霸:
卫氏、阮氏随同曹操起兵,宗族子弟都在曹操军中担任重要职位,二族与曹操关系非同一般。我军虽然攻克陈留,若二族趁吾军不备,与于禁里应外合,吾军危矣。所以强取他们的钱粮,又接受他们的宝器,就是要激他造反。后来卫兹要张辽把臧霸派出城去扎营,便已经露出了尾巴。于禁攻城时,故意让阮武率他们私兵守城,就是给他们机会献城。
臧霸道:“既然如此,吾军如何得以攻入陈留?”
张辽道:“吾出城迎战之前,早已安排细作潜伏城中,约定三日后入城。第三日晚,内应一开城门,便先占了四门,此时便如关门打狗。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吾又亲自带领士卒扮成曹军,混入其中,使其自相残杀。曹军人多,便是致命之处:混乱之中,有谁能想到要查问多出来的一万士兵?所以吾军口称‘被张辽所败’,便能顺利混入曹军大营。”
臧霸又道:“将军扮成曹军,如何有如此多的曹军盔甲?”
张辽大笑:“孙观曾趁于禁大营空虚占其营,自然盔甲旗帜尽归于吾。”
臧霸想到逼二族造反,纵其献城,安排细作做内应,最后假扮曹军杀敌,计划周详,不由佩服。张辽道:“此事吾与军师计议而行,之前未曾通知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孙观来见,张辽问道:“降兵都安置好了?”
孙观道:“禀将军,共有降兵两千一百人。吾已挑选其中精锐八百七十人充入吾军。吾军现有一万八千人。”张辽算了算,自己带了两万,臧霸先锋军有五千,共损失七千人。如果以七千对比于禁伤亡三万六千,此战可说是打的漂亮。
孙观又道:“末将已带兵把卫氏、阮氏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出入。末将已令阮氏交出阮武,只是尚无反应。”
张辽想了想,道:“吾等前往阮府拜访。”孙观一愣,道:“是。”
阮府客厅,张辽坐在客位,孙观下首。主位坐着阮氏族长阮敦。对面阮略、阮谌作陪。三人都面无表情。
张辽开口道:“吾二人为阮武而来。请阮老先生示下。”言简意赅。
阮敦道:“二位将军孤军来到敝府,难道不怕尸骨无归?”
张辽笑道:“张某特为阮氏数百口而来。相信阮老先生不会以合族数百性命作赔。”
阮敦道:“将军胆勇过人,阮某佩服。只是那阮武乃是奉老夫之命而为,老夫自当一力承当。”不惜一身为阮武脱罪,而且替卫氏免祸,阮敦身为一族之长,果然有与众不同之处。
张辽不禁起了些许敬佩之意。说道:“张某此来,还望老先生让阮武与在下一见。”
半个时辰之后,张辽孙观告辞,“当今天子圣明,必有圣断。老先生不必担心。”看后面跟着的阮武一眼,道:“阮武张某自会照应。”
一出阮府,命孙观把阮武打入牢中,立刻写表上奏天子:臣斗胆,请陛下赦卫氏、阮氏之罪。其利有三:其一,二族宗亲皆在曹军任职。陛下若灭其族,其亲属必欲报仇,将竭力侍奉曹操。陛下若赦其罪,其宗族亲属感陛下厚恩,便可分化曹军,此一利也;卫氏、阮氏乃名门望族,影响深远,陛下赦其罪,可收天下士子、豪族之心,此二利也;卫氏、阮氏之族,多贤士,陛下赦其罪而用之,又可以得贤才,此三利也。由此三利,何乐不为?”
刘协听到“收天下士子、豪族之心”,怦然心动。下面写道:“陛下可令卫氏、阮氏纳钱粮于朝廷以赎罪;然后择其贤能之士为官,一则不致湮没贤才,二则取为质之意,使其亲族有所忌惮,则不反。陛下有得利之实,而得用贤之名,愿陛下深思!”
刘协从之,传旨让卫氏、阮氏输纳钱粮赎取在押人众。选择卫氏、阮氏家族中有才能用的,举荐于朝中任职。
卫氏、阮氏之前被围住,以为有灭族之祸。后来听得用钱粮便可以赎回犯罪的族人,喜出望外,连忙准备钱粮马屁送了过来。张辽访查陈留士民,知道阮氏最有名的就属阮瑀。此人乃“建安七子”之一,文采风liu天下闻名,现在在曹操军中。而阮共、阮炳二人,曹操起兵时尚年幼,因此没有一起从军。献城的阮武,是目前阮氏最有才华的。从阮敦极力维护便可看出。据历史记载,此人曾任清河太守,可见最起码是个太守之才。陈留卫氏与河东卫氏却是同族。于是张辽把阮武、阮共、阮炳之名报于朝廷。刘协便招这几人入朝,量才录用,阮共、阮炳入翰林院,阮武遣往长安尚书令钟繇治下,任霸陵县长。
张辽见天子听从自己,用阮氏兄弟为官。此时孙观早已撤去卫府、阮府之围。张辽乃入见阮敦。阮敦排宴款待,除阮略、阮谌外,请卫兹作陪,又请郭嘉、臧霸、雷薄等一起入席。阮敦、卫兹道:“蒙天子厚恩,诸位将军出力,吾二家得以保全。今特备此薄酒,聊致谢意。日后有所调遣,不敢有辞。”张辽等逊谢。众人畅谈甚欢。那阮敦、阮略、阮谌三人,平日非常注重气节,所以才宁肯冒造反之名也要为于禁做内应,因为相信“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只是他们气节再高,也不愿拿全族的命来换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虚名。阮氏崇尚清谈,行事讲求率性真挚,兴之所至随意而为。后来阮氏一族中除了一个阮籍,“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当其得意,忽忘形骸”,便不能说没受到祖辈、父辈的影响。
言谈之间,张辽道:“天子如今委任张某为陈留太守。张某乃是武将,于治理州郡之事不甚了解。诸位世居陈留,必知陈留贤才。若有堪为大用者,请不吝赐教。”
阮敦道:“陈郡拓县有梁习子虞者,乃当今贤士,今隐居乡里,足堪大用,将军何不访之?”张辽乃亲自到拓县探访。访得梁习在一村庄闲居,于是亲自去拜访。其人年三十左右,生性恬淡,张辽看了也不像是个贤才。梁习招呼张辽入室就座。寒暄已毕,张辽道:“吾奉天子之命,率军问罪曹操。托天子洪福,幸得平定陈留一郡。今天子任为太守。恐不胜其职。久闻阁下陈留名士,才略过人,特来拜访。请不吝赐教!”
梁习道:“陈留,春秋时郑地也,为陈所侵,故曰陈留。战国时魏惠王都大梁,即其地也。始皇一统,设陈留县。武帝元狩中分河南郡置陈留郡。至兴平中,董卓暴乱天下,曹操乃自此兴兵倡义。陈留东接兖州,西连宛洛,南通豫州,北靠大河,乃天下通衢。昔郑人善经商,天下器物并集其地。故陈留卫氏、阮氏皆富甲一方。然此地豪族并立,各藏私甲,今将军以天子命驻守此地,若不能镇豪族,无能为也。曹操虎视于东,袁绍隔河相望,乃用武之地,若非才智之士不足镇守,虽有天下之富,亦无所用也。”
张辽大喜,道:“阁下既能明其理,便能任其事。”用为郡主簿。梁习又荐州界名士常林及杨俊、王淩、王象、荀纬等,张辽让梁习代他去请。数人来陈留相见。张辽与这几个人聊,见他们出语精奇,博学多才,便命杨俊等引雷薄抚陈留属下诸县,拜为县长,分别任为开封、封丘、圉县、平丘、雍丘等县的长官。
雷薄领命,率五千兵就要出城。突然细作来报,说曹操起五路大军共十万人来攻。张辽大惊,便让雷薄暂时留在陈留协助守城。一面上表向朝廷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