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能说会道,才一会功夫就把整个倪家镇的风土人情都给细细的描述了一遍。特别是路经各家青楼之时,他更是能一一列出每家楼中的头牌、花魁,好似自己就是常客一般。李旭已知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护院家丁,根本就不可能有多余闲钱在此花费。但人活一张脸,树争一层皮,是个人都会爱面子,所以他不但不给予点破,反而还不时的附和上几声,顿让阿六如遇知音一般,加之他又见识过李旭的飒爽身姿,自然是对李旭仰慕到不得了。
两人慢悠悠的遛达到了镇东,信步进了一家三间开的店铺。临进门时,李旭看到在门口横梁挂着的大牌匾上写着老大的‘倪记布庄’四字,心中便知这处也是倪府的产业。这一路走来,他已通过阿六的介绍大致搞清了倪家的实力,这倪家镇上的商铺至少有四分之一属于倪家。在强大的官府背景下,倪家毫不手软的揽括衣、食、住、玩四个基本产业,不由得让人感叹官商结合是多么的具有市场竞争实力。
宽敞的店铺内,青砖灰瓦,摆设陈旧,让李旭顿感一股古色古香的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让夏日的炎热瞬间消失殆尽。
左手边摆着二张大柜台,柜台上摆放着刀剪、尺子之物,靠墙之处置着两个大形布架,陈列着各色绫罗绸缎,而一个年轻伙计正笑容可掬的接待着两个女客;右手边的布局就很是简单,只在靠墙之处摆放着一张很大的长形方桌,几个老裁缝正在那里忙活,而一众成衣就悬挂在四周,样式多为圆领袍衫,但花纹、色彩很是齐全。
“阿六,你又偷懒了,可别让窦管事给知道了,否则又要被扣工钱了。”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走到两人面前,对着李旭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很好奇的对着阿六问道:“这个和尚是谁?”
见掌柜语出惊人,阿六顿觉背脊一凉,冷汗直冒。他急急向掌柜暗示了一个眼色,热心的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李管事,刘大管家新请回的护院管事。”接着,他又立即为李旭介绍道:“这位是刘掌柜,一人统筹打理着这家布庄,是倪府的老人了。”
“哦,李旭见过刘掌柜!”李旭连忙施礼。
看他一脸真诚的模样,好似真的没将刚才的那句‘误会之言’放在心上,不过也是,谁让他自己留着一个‘和尚’头呢。再者,这个刘掌柜又是倪府的老人,又是和刘大管家同姓,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没料的家伙。再加上他初来乍到,自然是谦和一些的好,免的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谁,只落的一个冰雹砸身的悲凉下场。
“李管事年少俊杰,真是后生可畏啊。”刘掌柜很熟练的施礼客套。他对李旭的第一印象不错,遂就又多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明白他来布庄的真正目的,立即回身叫唤道:“陈师傅,陈师傅。”
李旭见他如此,心中不由得很是佩服。这眼色,这能耐,怪不得能管理这么大的一家铺子,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掌柜,您叫我呢。”陈师傅迅速走了过来。可能是长时间埋头工作的原故,他的背微微有些驼,但双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天生做裁缝的料。
刘掌柜对着李旭微微一笑,吩咐道:“替李管事选身上好衣衫,如没合身的就马上现做,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赶制出来。”
“掌柜,这太急了……”瞥见掌柜直直射来的不爽眼神,陈师傅立即就把后半截话给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干人家的活,拿人家的钱,吃人家的饭,一家老小都要靠他养活,在残酷的现实的面前,他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干不了也得干,可不能丢了这份差事,他一边暗暗的鼓励着自己,一边手脚麻利的替李旭尺量着身段。
李旭微笑着说道:“麻烦刘掌柜了。”
“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般客气。”刘掌柜客套了一下,道:“以后就别掌柜不掌柜的了,我比你年长,若李老弟不嫌弃,你就叫我一声刘老哥吧。”
连老弟都已热乎乎的叫上了,那还容的了他人回绝。商人就是商人,什么时候都是先下手为强,也永远都是主动着去掌控节奏。
“那……,李旭就此谢过刘兄。”虽知对方在借他人之慷慨,但李旭故作不知的真诚道谢。
“李老弟果真爽快,你我既是这般投缘,不如进里屋小酌一番。”刘掌柜热情似火,不等李旭答应,就不由分说的拖着他往里而去,“此刻离做完衣裳还要些许时候,藉此机会,我们哥俩就好好叙叙。”
跨过布庄后门就进了一处质朴清静的硕大四合院,房屋皆为木建,灰瓦盖顶,青砖铺地。院中散置各种怪石,正中挖有一个精致池塘,四周又种着各样花木。看到这般美景,李旭不由得连连咂舌,惊叹不已。
刘掌柜和李旭在一间大屋内分主宾而坐,阿六则侍立在李旭身后。他是护院家丁,比之护院武师还要差一级,归护院管事统驭,故李旭就成了他的新老板。
不一会功夫,已接到吩咐的丫鬟就将美酒、小食给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让李旭一时看得眼花缭乱。加之这十多天来每日都是粗茶淡饭,他的眼睛就变的发亮、发直,而嘴角的哈喇子也随时都有会掉下的可能。
此时的李旭,就好比是乡下人乍一进城,什么都很好奇,又什么都感觉非常新鲜。
“时间仓促,来不及细细准备。”刘掌柜故作歉意的客套一下,旋就对着丫鬟吩咐道:“斟酒!”
丫鬟双手执酒壶,替双方斟上酒。
“李老弟。”刘掌柜举杯敬道:“相识便就是缘分,来,你我先干了这一杯。”
“刘兄客气了,小弟我先干为敬。”李旭一仰头,杯中之酒就一滴不剩的灌入了喉咙。美酒入腹,顿感一阵舒畅,遂也让他的心头霍然一颤,自己不过是一个护院副管事,他为何要这般讨好自己呢?看来其中必有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