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茴衣望着镜子里那清秀而又不失妩媚的面容都忍不住心中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因为她从来不喜欢修眉描翠添花,更对那些女子家的物什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今日被绿衣那么捣鼓了一番她才知道,原来清秀不足的她经过绿衣的妙手生花也可以成为一名名正言顺的小美人。
虽然再怎么收拾也比不得小荷的素颜秀丽绝伦,但至少也能拿得出手了。
想到此,她突然回眸朝江长月灿烂一笑:“师父,茴衣今天漂亮吗?”
江长月长而略卷的睫毛突然轻颤了颤,他避开原本望向阮茴衣的视线,温淡而轻垂的眸子里仿若出现了一丝哀伤。
他低低的,无喜无怒:“阮儿自然是好看的。”
阮茴衣有些不明所以,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江长月的手臂:“师父,怎么了,是不是茴衣惹你不高兴了?”
江长月抬眸轻轻一笑,宠溺的撩过她脸上不曾垂下的发丝:“怎么会呢?阮儿永远是师父的开心果。”
:“织女仙女来了,大家让一让阿。”突然一阵轻微的哄闹声从前方传来。
不远处七八个孔武有力的轿夫抬着一辆星形镂空沉木花车从前方缓缓驶来,花车花车车身长约五六米,宽约三四米,合约能承受七八人,花车四角只有一根细瘦的绣龙纹的杉木空心圆柱,圆柱之顶上皆挂着一盏重纱红烛花纹的宫灯,一个穿着水红色纱衣,内罩乳白色高腰雪纱长裙,纤腰细裹,身段妖媚如蛇,脸上蒙着素色纱巾,只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留在外头的年轻女子站在花车首位,舞动着纤细的腰肢挑着柔如花草的舞蹈。
女子身后还站着七八人,这七八人装扮相似,皆穿着一身白色露腰,水袖飘飘的素色衣裳,为站在首位的女子伴着舞。
若论这些女子的共同点,那便是每个女子头上都带着一个色彩缤纷的花环了。
花环是一簇簇粉色的蔷薇,夺目的粉色宣称着这些女子们对爱情热烈的向往。
这些女子会将她们头上的花环摘下,送给她们心仪的男子,然后用她们最炽热的爱恋和最真诚的心,去追求她们所心仪的男子。
倏忽之间,花车上为首的浅衣女子停止了跳舞。
她轻轻作了个手势,走在一旁的小侍轻喝一声,花车停了下来。
街道上的男人们翘首盼望着,或整理着自己的鬓发与仪容,或掏出折扇闲装风雅,期盼轿中之佳人能因自己而驻足一笑。
浅衣女子莲步轻移,笑笑妍移缓缓走下车来。
她走到江长月的身侧,站定,然后取下头上戴着的花环,执起他的手,轻轻的塞入了他的手里。她深色的瞳孔安静的望着他,神情温柔而专注:“公子可愿意同奴家小聚一番?”
江长月抬眸轻轻望了她一眼。
几乎是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他将花环递回她的手中,语气温和而疏离:“多谢姑娘美意,只是在下已有约佳人了。”
阮茴衣听了不禁脸上一红,她已经能够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的审视的目光了。
她连忙缩到了江长月的身后,双眼偷偷乱瞟着来往穿梭的行人。
众人本也只是暗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替那绝代佳人兀自惋惜一番罢了,谁知那浅衣女子突然话锋一转,着实让众人也惊讶了一番。
:“奴家知道如何也不能留住江郎,江郎的心早已遗留在这楚都的新人身上了。只是旧时江郎和奴家有约,不知此刻还算不算数?”美人半嗔半怒,颔额垂泪,好不惹人怜惜。
阮茴衣也忍不住惊讶了一番,师父什么时候惹上这风流债了?不过这美人倒是美得极致,又柔弱多情,配她师父恰好。
江长月的脸色倏地变了几分,眸色有些复杂。
他深深望了面前的女子一眼,然后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女子妩媚的笑了笑,转身朝忘情桥的方向走去。
江长月回头自然的想拉过阮茴衣的手,却发现身后早已不见了阮茴衣的身影。
……
阮茴衣一手拿着一支糖葫芦,一手拿着一包油饼,一边走一边吃着。
她可不想理会师父那没由头的风流债,更不想插到他和那美人姐姐的中间,当他们的第三个荷包。
远处灯火璀璨,人山人海,阮茴衣睁大眼睛,向灯火阑珊处望去,仿若梦境里不真实的场景一般,她倏尔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望见了那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
:“赵千叶,赵千叶。”她将吃完的油饼和糖葫芦扔到一旁的竹篓里,伸手的向前招呼着。
只可惜呼唤仿若石头沉入大海,没有惊起半分涟漪。
人海之中的赵千叶突然回头,他深棕色的眸子扫过四周,想找出丝毫他被呼唤过的证明,可惜他目光所到之处只有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和那几乎要晃瞎人眼睛的灯火。
他转头轻声问侍从长风:“长风,你可听见有人在呼唤我?”
长风摇摇头:“少爷,你听错了吧?这人山人海的,吵得很哪。”
赵千叶又回头向人海之中望了一眼,确定未曾看见自己熟悉的身影之后,又转而摇摇头,笑自己多心,这京都之中他熟悉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赵千叶,赵千叶。”阮茴衣拼命的挤进人群中,又不甘心的大声呼唤了几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让他见到此刻的她,哪怕一秒也是好的,她想让他的心中能存下属于她的一份印象。
赵千叶回眸。
他相信那不是他的幻觉。
他往人潮拥挤之处望去,灯火阑珊之处,一抹熟悉的浅色身影在人群中招手呼唤着他的名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站定,等着她靠近。
她想要靠近,却被拥挤的人潮挤得更远了。
她挣扎着,偏瘦弱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好不容易才走到他的面前。
她的发丝有几分凌乱,脸颊上也浸染了一层薄汗,这样的她,并算不上美丽。
可是赵千叶望着她此刻略显狼狈的面容,却觉得心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好看的脸庞突然渐渐凑近她的面容,然后伸出修长而温暖的双手,眼眸十分温柔的,温柔的,拾起她散落在耳际的一丝乱发,轻轻的撩到她的耳后。
她的心仿佛滞了一滞。
她抬眸望向他,他好看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温柔。
:“小回?”
:“恩?将军。”
:“叫我千叶吧,现在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赵千叶而已。”
阮茴衣点点头,低声喃喃着他的名字。
:“千叶也唤我茴衣吧。当时在酒楼,还有在猎场,茴衣不是刻意欺骗,只是…。。”
:“我知道。纵然我眼拙,也不可能三番五次瞧不出你的真实身份。”
阮茴衣有些不好意思的咂了咂舌,她抬头亮晶晶的眸子望向赵千叶:“千叶现在要去哪里呢?”
:“只是随意出来走走的。没想到人如此之多。茴衣有什么好去处么?”
阮茴衣转了转眼珠,似想到了什么,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忘情桥:“听说忘情桥东有许多好玩的呢,而且人也没有桥西那么多,不如我们去那吧?”
她自然而然的仿若扯她师父的衣袖一般,拽住了赵千叶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千叶眸中一丝错微微愕的神情。
忘情桥,楚都之中最富盛名的古桥,每每佳节灯会,不少文人骚客,才子佳人聚在桥边画舫中诗酒美人,赏灯观景;或是三两的情人幽会于桥边柳树下,谈天说地,闲话风月,好不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