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初升之际,阮茴衣早早的洗漱好,去向父亲问了个早安,然后又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小厮服,准备爬墙出府。
爬出墙没有走多远,她就在相府前路的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深蓝色的华服,玉带广袖,身后还跟着一名与她穿着相似衣裳的书童。这如此熟悉的身影,除了她大哥阮卿还能是谁?
本来碰见了大哥,她应当躲得远远的才是。可是好奇心驱使着她跟随着阮卿的脚步。
阮卿不缓不慢的走在街市上。阮茴衣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
他也没有发现阮茴衣的身影。
直走、拐弯,不知绕了多少路程,阮卿转身走进了一家酒楼,阮茴衣抬头一看,大大的悦之堂的金字招牌浮现在眼前。
阮茴衣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阮卿走进了悦之堂四大风雅之地之一的梅字号厢房。阮茴衣虽然满心好奇,却也不敢贸然跟进去。
一个深灰色衣服头上包着汗巾的小二从阮茴衣身旁经过,阮茴衣灵光一闪。她跑去掌柜的面前,半威胁半哄骗的要了一套灰色小二服,然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换了衣裳,还贴上了一撇小胡子,端着一碟子酒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梅字号包厢。
她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自认为‘打扮’一番后阮卿已经无法再认出她来了。
包厢内有一张长长的方桌,方桌四周围坐着七八余人,不多却也不少。
阮茴衣细细瞄了几眼在座人。
在座皆为男子,而且个个风华绝代。
坐在阮茴衣正前方主座上男子,身穿一袭深青色蟒袍,发间以玳瑁相饰,面若桃花,眉目温和,唇间含着一抹淡淡笑意,人不多情而风流自生。
坐在他身侧的又是一姿容绝世的男子,男子身高近八尺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唇红齿白,明眸皓齿,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细细看来,这两名男子眉目间竟有些相似,只是一个温润多情,一个风流不羁罢了。
那紫袍男子似乎察觉到阮茴衣打量的目光,他猛地抬头,探究的目光直直的朝阮茴衣望来。
阮茴衣心一慌,赶紧低下了头。
:“过来,给我倒酒。”紫衣男子朝她招了招手,漆黑的眼眸深深的望着她。
阮茴衣愣了愣,意思到是指自己之后,心中忐忑拿着酒壶走到了紫衣男子的身侧。
阮茴衣不敢抬头,拿着酒壶轻轻的往紫衣男子杯中倒着。
:“爷叫你倒酒,想什么呢?”
杯中的水已经溢出,而阮茴衣壶中的酒还在倾倒着。
阮茴衣回过神来,吓了一大跳:“对不起对不起。”赶紧收了壶,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桌上溢出的酒,往后退去。
:“慢着,爷还没叫你走呢?”
阮茴衣头低得更低了,她压低了声音:“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紫衣男子轻轻一笑:“怎的这般畏缩?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长得太丑不敢让爷看?抬起头来让爷瞧瞧。”
阮茴衣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话怎么有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但她还是乖乖抬起了头,毕竟现在她这幅丑样子,估计大哥都认不出她了。
紫衣男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也顿时失了兴趣,淡淡道:“你退下吧。”
:“是。”阮茴衣领命退下,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阮卿的时候,明显的听到了他的一声惊叹。
:“小…。”
:“少爷。”在阮卿还未说出口之时,阮茴衣赶紧插嘴道。
:“小回。”
阮卿马上改了口,本来要喊得是小妹,但见此情况,也知道不宜向在座者透露阮茴衣的身份,毕竟闺阁女子私自外出是犯了大忌的。
先前的紫衣男子眸子里透出了几分好奇:“由之认识这店小二?”
阮茴衣愣了愣。由之是大哥的字,能直接唤大哥由之的必定与大哥交情不浅。
她卑谦的低着头,样子与寻常店家小二无异。
:“小回是贴身照料我的小厮,原是病了不能来,现在看倒是偷溜着跟过来了。”
:“原来如此。”
:“不如一同坐下?”沉寂许久的青衣男子开口道。
:“多谢公子美意,不过尊卑有别,奴才怎么能与诸位少爷同坐?”其实她的心里根本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也从来不认为下人和千金有什么本质性的差别。不过这群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简单,她可不想被一群人当猴子一样打量。
她余光微微打量了周围的人一番,在座之人有当日宴会曾有一面之缘的夏侯公子,还有当日酒楼初见的赵千叶将军,再者则是她的兄长阮卿,三人皆属人中龙凤,而主座的青衣公子和紫衣公子身份想必不会比三人低,若她猜的不错,那青衣公子着一袭蟒袍,温文尔雅,想必即是素有贤能之称的当朝太子楚羿。而紫衣公子肆意风流、放荡不羁,想必即是当朝二皇子楚痕了。
楚羿依旧是温和的笑着,笑如三月春风般暖人心:“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尊卑,况且我与小回一见如故,朋友相知何须讲究尊卑?若是小回再次推辞,那就算在下唐突了。”
一见如故?怎么可能。
阮茴衣心里腹诽着,脸上却堆满了笑。
毕竟人家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她怎么好拂了这未来天子的意?
:“不如小回就坐我的身侧吧。”阮卿朝她眨了眨眼睛,又吩咐下人在他身侧添了一张座位。
阮茴衣尴尬的笑笑,然后坐在了阮卿的身侧。
而阮卿身边之人原来是赵千叶,而她此刻加入,横插在了阮卿和赵千叶之间。
她偷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着的赵千叶。
他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平淡温和,光洁偏瘦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灯光下好看的脸庞。他的眸子漆黑而深沉,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神秘而又带着些清新和自然,就那样平平淡淡的望着周遭的一切,仿若独立在人群之外,缥缈于云海浪涛之中。
阮茴衣怔了怔。
他总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没有什么能走进他的心里。
她的心口莫名的有点疼。
:“光喝酒有什么趣味?不如我们来玩行酒令如何?”楚痕提议道。
:“次次行酒令,也是没多大兴趣了。换个别的吧。”夏侯荀道。
:“不如我们来猜谜?”阮卿笑道。
:“猜谜呢,我们上一个人出,下一个人答如何?若是猜不出上一人所出的谜语,则要答应上一人的小要求怎么样?”
:“什么要求?”楚痕一脸谨慎的望着阮卿。
:“比如罚喝酒,或是回答对方问题之类的小要求。不能太过。”
:“如此,甚好。”楚羿点点头。
明明是玩游戏这么轻松的事情,他却仍是一脸正经。
游戏从主座上的楚羿开始。
楚羿后面依此是夏侯荀、赵千叶、阮茴衣、阮卿、最后是楚痕。
:“荀之可听好了。封金挂印辞曹去,猜五言唐诗一句。”
夏侯荀略一思索,道:“可是‘红颜弃轩冕’?魏武帝曹操当年用钱财和官爵来笼络关羽,关羽不为所动,后获刘备下落,便封好金银,挂起印信,辞别曹操,保护两位嫂嫂而去寻找刘备,所以是为红颜而弃轩冕,羿,我说的可对?”
楚羿不答,微微一笑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