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茴衣手中拿着一条汗巾,在别院内翘首盼望着。
每次大哥回来,一拜见了父亲就会立马赶到她的别院来看望她,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这些他在上任时候发生的事情。
大哥年长她八岁,二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奔走在官场七年有余。
大哥自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学习诗书和治国经略,十五岁考中榜眼,一心想入得朝堂,报效国家。
而大哥自小又是那么疼她,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受一点苦。小时候每次她调皮捣蛋搞破坏要被父亲惩罚的时候,大哥都会跳出来保护她,代她受罚。记得有一次她不小心把父亲珍藏了十几的画作给毁了,被父亲罚去跪祠堂,大哥死活不肯答应,结果被父亲关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
小时候她身体虚,每次发高烧的时候大哥都会心疼的不得了,看着她冷,就立马将湿毛巾覆在她的额上,看她热,又赶紧抱来棉被给她盖上,还鞍前马后的为她煎着药,这些本来都是丫鬟可以干的事情,他却非要亲力亲为,因为他嫌丫鬟们笨手笨脚,都害得她发烧了,不敢叫她们照顾她。
她的大哥。。。是那么的爱她。。。
:“大哥。”一看见前方那越走越近的淡蓝色身影,阮茴衣飞也似的冲进了他的怀里。
:“好些日子不见,茴衣有没有想大哥?”阮卿温柔的摸摸她的头,满脸的笑意。
阮茴衣钻出阮卿的怀抱,定定的望着阮卿温暖俊秀的面容,认真的说道:“当然有想!茴衣天天都在想大哥呢,吃饭想,睡觉想,看书的时候也想。跑出去玩的时候就更想了。”
阮卿笑着敲敲她的头,眼里全是宠溺:“骗人!茴衣是不是想大哥带你出府玩?是不是没有大哥的掩护在府里的日子不那么潇洒了?你这丫头…。”
阮茴衣作摇头状,故作神秘的一笑:“知茴衣者莫若大哥也。”
:“你呀,都十四了还那么顽皮,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人会把你娶回家?”
阮茴衣噘嘴:“我不要嫁人。再说了,如果嫁不出去我就待在家里一辈子好了,反正父亲和大哥又不是养不起我。”
阮卿轻轻皱了皱眉:“茴衣,再也别说这样子的话了。虽然丞相府养得起你,但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再说,丞相府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不许配一个好人家?过几日父亲会在府中给我举办一个庆功宴,名为庆功宴,指不定是父亲给你挑夫婿。被邀请的人品阶都不低,不说个个人中龙凤,可至少也是有权有势的青年才俊。你到时候也好好物色物色,若有喜欢的便可直接告诉父亲。”
茴衣听了不依了:“为什么父亲就要给我找夫婿?我还小,不想嫁人。”
:“父亲只是要你留心一下而已,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嫁人,可以先定亲,等你成年后再商讨嫁娶。”
:“那也不行,我才不会喜欢他们呢。”
阮卿听了呵呵一笑,打起了哈哈:“茴衣,话可别说的那么满,没准你还真的会看上某个人呢!”
:“大哥你总是打趣我,我才不会看上他们呢!”茴衣又羞又怒的跑回了房间里。
:“唉,茴衣,茴衣,别生气。”阮卿不禁哑然一笑,欢快的追了过去。
阮家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不仅是因为阮氏一脉传承着皇室的部分血脉,更因为阮氏虽然人丁稀少,男子却个个是人中龙凤,为国效力。阮萧的母亲是先皇的姊姊长平公主,父亲更是当年勇猛善战的长乐侯。只可惜阮氏一族人丁稀薄,长平侯膝下只得阮萧一子,到阮萧一代血脉也不过阮卿、阮茴衣二人而已。何况阮茴衣还是女子。
除却皇室,能阮家齐名的家族并不多,一如同样子孙稀薄以平西王世子赵千叶为首的赵氏,还有当今皇后的母族夏侯氏。
阮家在京城之中的影响力不得不让人惊叹。
阮萧宴请之客,多为京中权贵,宾客多达数百,且各个偕贵重礼品拜访。
门口的守卫也是个得体的主。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气焰。他们受了老爷的令,说是不准看低任何一个来访的人,若是有请柬则客客气气的迎请他入门,若是无请柬则礼貌的请他等待,然后进去通报老爷。
阮萧、阮卿二人在大堂里迎接着宾客。
阮茴衣坐在窗户旁撑着下巴发着呆。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列手中拿着托盘的侍女缓缓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是秋儿,秋儿渐渐走近,低头颔首,微微朝阮茴衣施了一礼:“小姐。这是老爷给您送过来的衣裳。老爷叫您换好衣裳后去前堂垂帘观看。”
阮茴衣挑开托盘上掩着的红布,果不其然的望见了一件碧绿色的水烟裙。
这是娘亲最喜爱的衣服,那时她哀求了父亲好久都没能让他将这件衣服给她,如今倒是轻而易举的给她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去挑选‘夫婿’阿。
阮茴衣赌气的摆摆手:“不,我不要。你们拿走。”
秋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还请小姐不要违抗老爷的命令。”老爷虽温和,但也由不得别人违抗他的命令,小姐身为老爷的女儿,自然不会受到处罚,可她们这些下人。。。
阮茴衣猝不及防:“你干什么?”伸手想去扶秋儿起来,秋儿却拒绝了。
:“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阮茴衣也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任性了。
她点点头,半哄骗的语气:“好好,我穿就是了,你快起来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你们放下东西都下去吧。我要换衣服了,留下小荷伺候我就行了。”
:“是。”侍女们领命,次序退了下去。
:“小荷。”阮茴衣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招呼着小荷过来。
小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已经预料到似乎没有什么好事情。
:“小姐,怎么了?”
:“过来呀。”
小荷不情不愿的走到了阮茴衣的身旁。
:“小荷。现在你穿上冬儿她们送来的衣服,然后我穿你的衣服,我跟你出去,怎么样?”
:“小姐你要我假扮你?”小荷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分。
:“什么假扮,只是换着玩一下而已。”阮茴衣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荷不依:“小姐,这怎么成,你我尊卑有别。”
:“小荷,你又说这些。我不管,反正我要你跟我换,好不好嘛?当姐姐我求你了。”
耐不住阮茴衣的不依不挠,小荷最终还是一脸悲怆的点了点头。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啦。我有这个。”阮茴衣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衣襟里掏出了两方绢帕,以作面巾遮面。
小荷羞答答拿着碧色水烟裙去内屋里换了出来。饶是身为女子的阮茴衣望见珠帘前小荷含羞带媚的模样也忍不住愣了愣。
这是一种怎样绝代的风华!面若三月桃花,肌肤如精凿之玉,蛾眉细长,眼波流动,步态轻盈若弱柳,裙带飘逸如流云,一步一环扣,一步一声乐,环佩叮咚间,玉人忽已至。
小荷本就属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此刻配上那价值连城的碧色水烟裙,更显婉约秀美,仿佛那江南水墨画中缓缓走出的美丽仕女,步步生莲、笑笑妍移。
:“小荷,你真是太美了。”阮茴衣真心赞叹道。
小荷侧低下头,有几分羞意:“小姐别取笑小荷了。小荷薄柳之姿,怎么配得上小姐的赞美?”
阮茴衣抿着嘴,轻轻撩了撩小荷的头发:“小荷你当然配得上我的赞美啦,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阮茴衣拨开珠帘朝里屋走去,拾起床上小荷的衣裳,自顾自的换了起来。
两人换好衣裳后,覆上面巾,就朝外院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人发现她们早已互换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