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玄真匆匆出了松林,刚走得半里之遥,就见前边共有二十余个长大汉子,手中各执着器械,光钗、铁尺、枪、刀、棍等类,腰间各自插着灯笼,与玄真交身过去。形状多是气昂昂,勇纠纠的。
这山高林密的,又是大清早,突然冒出这么一票人来,玄真不禁有些好奇,打量了一下,便见前面第一个汉子,身长在八尺开外,肩宽背厚,蓝脸浓眉,眼大额冲,年约二十多岁,海下无须,手中拿着一把巨大铁叉,行走间,稳如山岳。其余之人多是齐腰的布袄,蓝布包头,朝前打上一个疙瘩,下穿蓝布裤,花布里膀,足穿草鞋,也是顾盼威武。
这二十余人拥着前头大汉,很快就到了玄真对面,这个前头走,蓝面的汉子就是廉颇。
话说这廉颇见了玄真,心中一想:“这个道士年纪虽小,身子却异常魁大威武,一张脸皮虽是秀气,却隐隐有着一股煞气,手执铁棍,必定不是个循良的道士。”廉颇一头想,一头匆匆的走。东方渐渐发白了,但见母亲立在门口,乱招两手叫道:“我儿回来了,快些来呀!”
廉颇远远见母亲两眼泪迹未干,赶忙几步抢到身前,问道:“母亲,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在此悲哭?”
廉母见了儿子,越发哭的伤心,好半晌才停歇,说道:“儿啊,你快些走进来。侄儿们,大家都来啊。”廉母把众人招呼着,一同走到里面,廉母便指着床上媳妇的尸身放声大哭:“儿啊,你们昨夜出去之后,可恨那个狠道士把你娘子剖开肚腹,拖出小孩儿,好不惨然!”
那廉颇本是个精明汉子,只是此时一见自己妻儿遭此横祸,顿时一股怒火指头顶,两耳听见了“狠道士”三个字,便不问长短,头也不回,提了大铁叉,洒开大步叫声:“兄弟们!跟我走,捉那狠道士来活刮了!”
再说廉母一见儿子发狠,知道事情要乱,忙叫道:“我儿你要那里去?大,大,大家快回来!”望着一群人远去的身影,廉母心头啊呀一声,连说不好了!都怪我刚才说得不明白,看他们的来路,方才必定见了恩道人,认做狠道人了。此时廉母好生着急,也不顾其他,赶忙拽上了柴门,出得树林来,口中叫喊:“孩儿!你们等等,千万不可认错了人。”廉母急急的赶,却那里赶得上年轻的腿脚?不一会,已是呼呼气喘,汗淋脊背,这暂且不提。
话说玄真本没有什么事情,此时又值清晨,山林间景色格外清爽,因此他便缓缓而行,过不时,已被后面这二十多大汉赶上。廉颇冲前高声喝道:“汰!好没天理的狗道士,还不够我停下!”
玄真闻声,回头一看,大吃一惊,立时定住身体,正要开言,那知这一班莽汉个个手执利器,奋勇而来,把玄真围在当中,也不说话,只拿手中家伙朝他身上招呼。玄真只得拿起铁棍前招后架,只听得乒乒乓乓乱响,这二十余人竟不是他的对手。众人正打得热闹,幸得廉母赶来,赶忙分开众人说道:“啊呀,果然就是恩道士。倘有差迟,如何是好?孩儿啊,这就是恩道士,不是仇人,你怎的和人家动起手来了?”
廉母一边连连向玄真道歉,一边把廉颇拉来,如此这般说了个清楚,廉颇这才一脸愧疚地道:“就,就,就是这个恩人啊,羞愧羞愧。请恩人与我等一回家我廉颇再把大恩酬谢。”说完,一众人跪了一地。
玄真刚才这么不明不白地打了一场,心头正不快,这是又见面前跪了这么一片,忙说便道:“众位,不须如此?大家请起,大家请起。”
等众人一同起身,廉颇道:“恩人!小人廉颇,虽然粗愚,却情理颇知,请恩人同到家中,我等一齐奉敬一杯。”
玄真推道:“昨夜已经扰过夜膳的了,不敢从命,大家请回去罢。”
廉颇听了,以为对方恼自己刚才的冒昧,又道:“恩人这样,叫我廉颇如何过意得去?”
玄真道:“不必挂怀,请了,请了。”
廉颇见留不下玄真,便问道:“道爷既然不愿与我同回,还请道爷请留下宝山法号,日后当以重报。”
玄真此时忙于脱身,便道:“慧竟山上冲霄观玄真是也。”说完仍将衣包棍头上挑好,大步洒开,一直跑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廉颇等人无可奈何,等得玄真走远,旁边廉母才把手招招,说道:“我儿,侄儿们,同我回去罢。”
廉颇便扶了老母,一干弟兄们多在后面跟着回家,将军器放好。廉颇便问:“母亲,那仇人的尸身呢?”
杨母道:“恩道人拿去丢掉了。”
廉颇听了,便不多问,先把一干兄弟安顿好,这才抬起身来,走进房去,那桌上的灯尚未息。只见妻子死在床中,那未破胞衣的孩子也在旁边。廉颇忍了忍泪眶,揭开被子睁睛一看,便是一通号淘大哭。
廉颇大哭之时,廉母在外面也是收声不住。可惨他母子二人哭了一回,廉颇仍将血孩儿放在赵氏身边,取出几两积存下来的银子,买棺成殓。小孩子同棺盛放,便埋在屋后空地之上。还有一条檀棍,廉颇问明母亲,方知是玄真留下的,当下便收好在旁,不必细说。就是那披发道人的尸身沉在水内,过了几天,皮肉消化,骨埋水底,一如溪水远去,再无人知晓。倒是这廉颇经此变故后,弃商从戎,以后成了名震列国的一代猛将,也就是此人及其子孙的出场,才引得以后赵光明两下峨嵋,演绎阐截、佛道之争!此是后话,这里不表,下文自有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