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酒不上头,后劲却大,凌凡越喝越想喝,耳边的说笑声渐渐隐去,他仿佛置身一片鸟语花香之中,当真是快美难言。等他发现喝多了,只见一片人影在不远处荡漾,天地也在摇晃。
他一个激灵赶紧坐好,尽量不让身体露出丑态。但这清醒只是片刻,浓厚的酒意随即将他的意识淹没。他心中大骇,这里是王宫,出丑是小,万一冲撞到谁,是会连累家族的。他可不是什么天才修士,云家要发落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好在其余人自持身份,并没理睬他。
凌凡集中了十二分精神,总算听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上一刻听见,下一刻就忘了,只记得要喝茶解酒。渐渐地,他的注意力被一道妩媚的身影吸引,云岚。
她穿了套华丽的长裙,层层纱翠仿佛一团云烟包裹着她,让人望眼欲穿而不能。一套水晶头饰灿若星河,更衬得她顾盼神飞。他噙着微笑,眼波流转,从容地应承着每一个人,既不亲近谁,也没疏远一个。
凌凡知道她很漂亮,但此时才发现她还有一种莫名的魅力,让人沉沦裙底而不自知。他不由一愣,自己真的醉了吗?为什么自己能看出云岚的古怪他们却丝毫不觉,到底是谁醉了。
忽然之间,云岚那温柔明澈的眼波扫了过来,凌凡又是一愣。他肯定这是对方第一次刻意看他,他也肯定,他从没见过这样美丽动人的眼波,仿佛所有的忧愁苦恼都要在这目光中融化。这一刻,他真的醉了……
时光匆匆,恍惚间已是夕阳西下。忽然有侍女来请众人去正厅参加晚宴,众人说笑着鱼贯而出,凌凡也跟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天地虽不再摇晃,脚下却似踩着棉花。缓缓走出花厅,前面的人影已经消失在葱葱花木之间。
门边一个小丫鬟目光微闪,笑着上来扶他:“凌公子,这边请。”
凌凡摆了摆手讪笑道:“谢谢你,我没事,你先带我去净房吧。”
“是。”小丫鬟俏脸一红,低下头走上了另一条花径。
花园很大,茅房很远,凌凡实在是憋不住了,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浇一下花,小丫鬟忽然指向不远处一座精致的石亭说道:“就是那里,我就不过去了。”
石亭修在一片花海当中,雕栏玉砌,帷幔低垂,旁边一条小溪潺潺流淌。见了茅厕的尿是最难憋的,凌凡招呼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便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同时暗暗咋舌:“云家人真是败家,连茅房都修得如此奢侈,遭雷劈啊……”
小丫鬟立刻转身,随即隐没在花树丛中。凌凡提着裤子“呼”地掀开帘子,一阵热汽迎面扑来,他随即愣住,只见一座飘满红色花瓣的大桶中浮着一副精致美丽的俏脸,也正愣愣地看着他。
凌凡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呆呆地问道:“公主殿下,你怎么掉马桶里了……”同时再也憋不住,直接尿在了地上。
“流氓——”云岚嘶声尖叫。
“大胆狂徒,竟敢侮辱公主,杀了他……”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是凌凡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一泡尿还没撒完,后脑就是一麻,随即眼前发黑昏了过去。再后来,仿佛有千军万马从他身上踏过,要踏碎他的身体,踏碎他的灵魂……
恍惚之间,他听见了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又听见了一声声哀婉的哭泣,最后万籁寂静。他如堕地狱,身体仿佛在被火烧,又仿佛在被千刀万剐,脑袋更是疼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但别说撞墙,他动一下手指头都不能。
又一恍惚,他看见了一座黑塔屹立在天地之间,周围光芒闪烁,人影穿梭,仿佛是一群神仙在战斗。凌凡看不懂却觉得很精彩,于此同时,一阵阵低沉的梵唱从塔中传出:“大道无量,混沌无量,造化无量,因果无量,宇宙无量,轮回无量,生死无量……”
这声音直透灵魂,却将他刚才看见的影像从脑海中抹去。身上刀砍火烧般的痛苦再次袭来,让他生不如死。在这极度的煎熬中,他又看见了那威严熊伟的宝塔,浩荡低沉的梵唱声再次涌来……
如此,每当他痛不欲生时,脑海中便响起一阵梵唱:“大道无量,混沌无量,造化无量,因果无量,宇宙无量,轮回无量,生死无量……”
就是这声音,仿佛一只无形大手强聚拢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可越是如此,身体的痛苦越是难熬。这一次,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渐渐冰冷,那无尽的寒意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这是死的感觉?”凌凡的意识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没有愤怒和怨恨,有的只是解脱。
梵唱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大道无量,混沌无量,造化无量,因果无量,宇宙无量,轮回无量,生死无量……”再次强留下了他的意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入他脑海,他的意识渐渐清明:“我还没死,我竟然没死……”耳边隐隐有个沙哑的男声在叹息:“可怜,可怜啊……”
“哼,有什么好可怜的……”另一个尖锐的男声不屑道:“竟敢对公主殿下无礼,就算丢出去喂狗也是活该。不过大王也真看得起他,将区区一个庸人关在天字第一号灵狱。”
“我说的是凌家可怜,好好一个家族就被这样一个废物少爷连累。这次就算赔得倾家荡产,我看也难平息大王和公主的怒火。”
听到这里,凌凡什么都明白了,他被人算计了。云岚这个贱人还真是不要脸,为了对付凌家,竟不惜脱光了引自己去看……他很想问一句前娘怎么样了,但除了意识,他还是无法动弹分毫。
那细声男子又说道:“尸体都臭了,再不扔出去就要生蛆了,要是再了走瘟,最先倒霉的可是我们。”
“再等几天,大王交代过,等凌家的赔礼送到了才能处置。”
“就算凌家人知道人死了,还敢不赔礼道歉不成?”细声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嫌恶道:“这里的臭气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去外面等吧。”
这一次粗声男子没有反驳,铁门开合的声音间次响起,越去越远。凌凡终于怒了,云家不但要杀他,还要用他的尸体勒索凌家,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我没有死,你们就别想好活……”
求生的念头一起,他便想到了办法。身为贵族,他们从小就跟着师傅练拳脚。而他不能修炼灵气,他娘更是督促他勤修武道真气。意念一动,腹部丹田处便升起一股暖流。随着真气前进,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随即传来。
伤势太重是不能随意动用真气的,轻则雪上加霜,重则走火入魔。换作从前,他肯定会疼得流眼泪,但经历过生不如死的痛苦,此时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反而更加专注。
时间悄然流逝,他的身体不时一阵痉挛,随即便有淤血从一片伤口中涌出。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抽搐起来,大片黑血从全身伤口涌出。片刻过后,身体恢复正常,他突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在眼底明灭不定。
“我突破先天了?”凌凡从修炼中醒来,发现身体的状况后很是诧异。先天武者,可凌空滑行百丈,可凭一苇横渡大江,绝对可以力敌普通灵徒。此时,真气正以丹田为源泉做周天运行,内外伤势正在迅速愈合。只是身体太过虚弱,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收敛心绪,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丈许见方的石室,一角有座厚实的黑铁小门,刚才两人就是在门外说话。适应片刻,他又感应到了灵力波动。
“困杀阵?云家还真看得起我。”凌凡冷笑一声,勉强扶住墙壁起身,一股狂暴灵气猛冲入他体内。他不由一震,一个踉跄瘫坐在地,那股灵气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他不能修炼的原因,任何灵气冲入他身体都会消失。凌凡撇了撇嘴,继续抚摸附近的墙壁。不能修炼不代表他不懂阵法,事实上他娘就是一位阵法师,他从会认字起就学“太乙奇门”,别人修炼灵气时他也在研究阵法。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就可以摸索到这个困杀阵的生门。
阵阵狂暴灵气轰入他身体,他只需要用真气化解那股反震之力,就可以泰然承受这免费的灵气灌体。
从发现他不能修炼开始,他娘亲就开始用自身真元为他洗经伐脉,保他的经脉不至于枯萎。可随着他一寸一寸地摸索,轰入他身体的灵气渐渐超过了之前所有的灌体。而随着灵力刺激,他体内的真气也在不断壮大。
如此大约过了两天,凌凡终于找到了困杀阵的生门。让他欲哭无泪的是,竟然就是墙角那扇厚重的铁门。那里的阵法力量最是薄弱,但以他如今的实力,要想轰开这扇铁门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