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就不是当演员的料,在我身上没有才艺表演的细胞,可我却不止一次误入舞台,演绎了笑料,骗取过笑声。
1963年暑假,回乡度假的知青趁着暑假借用家乡舞台演出节目,慰问父老乡亲。当晚演出是在北西亭戏院举行,我也随同大伙去看演出。开演没多久,我被同村的一位学兄招呼到后台,他同我商量,要我和他合演一段相声。可演啥节目,如何演出,心中没底。而那位学兄临阵不慌,装作艺高胆大的模样,胸有成竹地跟我说:“……事已急,台词也不必对了,到台上我们当场发挥,我问你答,答对答错都无所谓,甚至越离谱,越搞笑,也越受观众欢迎。道具也就是我们手上自己带来的折扇,化妆也免了。演时不紧张,多扇扇,多扮鬼脸,就此而已。”
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而我连台下一分钟的练功时间都没有,怎么应对台上那面向数千名观众的数分钟的演出呢?
紧张的心情油然而生,迫使我想打退堂鼓,但没等我迈开脚步逃之夭夭,报幕员已将节目报出去了。大幕一拉,我就被学兄拉上场了。
我俯视台下,黑压压的一片。
令人难挨的几分钟演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反正是神态尴尬,有问有答。有扇扇子,有扮鬼脸,更有观众席上的哄堂大笑和惊天动地的掌声。仅此而已,无足挂齿,不好奉告。当晚台下来势汹涌的谈话声一浪高过一浪,把我俩的说说笑笑给淹没覆盖掉了,估计观众眼中只剩有我俩故作镇静的模糊的面部表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
真是瞒天过海,“合伙诈骗”,骗取观众阵阵笑声掌声。但观众却不这样认为,有人甚至还认为我俩在为村争光,有人还以为我俩是“黄金搭档”“喜剧演员”呢。
作别了暑假里的那场难挨的尴尬演出,“1965年福清侨中全校五一会演”又迫在眉睫了。我又被选进高一年一班演出队。我班班主任亲自抓排练,一丝不苟,他还请来在家休假的福建省话剧团的一名男主角来当导演,亲自指导大家演出。
练了两周,会演到了。这次大张旗鼓的排练与两年前那晚无师自通的瞎编瞎演截然不同,我们因有了台下充足的演练和认真的彩排,因而走上舞台一点也不心慌。大幕开启,战鼓擂响。歌谣《五虎山高又高》渲染了比武场上的气氛,也唱出了战士的豪情壮志。一个个战士身着军装飒爽英姿走向比武场,精神抖擞,士气高昂。我演一名投弹手,我用“标准”的投弹姿势把一枚手榴弹投向前方,另一位扮演战士的同学迅疾往前跨上一步,作了一个弓腰瞭望的动作,竟高喊:“60米!”台下笑声迭起掌声雷动……
演出结束,我们下台卸妆。当我经过礼堂后排,一位女生叫住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还夸我演得真棒,当下我也不知她是口吐真言还是在故意逢场作戏吹捧我。我朝着这位录取在外校而赶来看演出的初中同班女生挥挥手,疾步流星地穿越过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一直想不通,别人每逢演出总是如鱼得水乐不可支;唯有我老犯“恐演症”,顾虑重重,难得有个晴朗的好心情。
追思暑假慰问演出,缘于“无准备之仗”的苦恼而羞愧不已;回想“五一会演”,又自感表演太过拘谨,思来想去,总不称心,对获得的三等奖显然不满意,因为我们演出队的目标是为班级捧回一等奖。虽然偏离了期望值,但班上同学都蛮通情达理,公认我们演得挺卖力挺不错。明知自己不是专业演员,但对自己在大庭广众之前的表演又几近苛求,也是我处处自陷尴尬境地,难以从容面对演出的一个原因。至于“五一会演”,不止一次疑心自己过于拘谨的表演动作有损军威军容,而且还疑心投弹动作是否又被我表现得太过头了呢。多心多思多愁往往让我对某一工作求全责备,甚而产生望而却步的心理。这时,我才真正领悟到,战胜自我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天真烂漫地想着“真”,却往往“真”不了。时隔26年的1991年,我拒绝了舞台的召唤,与舞台演出失之交臂。
那年教师节,我校组织“教师大合唱”,我怕唱不好不敢去报名。有位教师当面说我很傻,他说:“人家都冲着有奖励一套西装而去报名,只要去上台对对口型,不会唱或唱不好又有何关系?”我毫不动心毫不反悔面带笑容回答:“各人想法不一样。”我平静的心态反倒让他有点尴尬。
我不参加那次“教师大合唱”,不也表现了我自身的性格特点吗?求真求实,不无遗憾!无能逞能的事我干不来,滥竽充数的事更为我所不齿。只有拥有了真本事,我才会考虑要否上场。
我的“尴尬演出”的故事讲完了,我也顿感释然。我在当年的舞台上的演出早已落幕;而我在人生舞台上的演出方兴未艾。但愿我能源源不断地给大家献上清新自然风趣乐观的节目……
2010年5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