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以七万兵力和袁绍的七十万大军对阵,是历史上一次有名的以少攻多、以弱击强的战役。官渡一战,对曹操来讲,至关重要。秦、汉之际,得中原就等于得天下,要得天下,必先取中原。袁绍不除,中原不稳定地掌握在曹操手中,就是他一个永远的心腹之患。而且,袁绍在实力上占压倒优势,你不把他吃掉,他就会把你吃掉,这是早晚的事,一场生死决战,势不可免。所以,曹操进军洛阳之后,除吕布、逐刘备、拒袁术、抚孙策都是在为彻底消灭袁绍作准备。
在黎阳相峙、延津交手以后,曹操便有信心寻找战机与袁绍决战了。
其实,曹操忌绍。在垄断住汉献帝后,曹操最买账的还就是这个袁绍,赶紧封了一个太尉给袁绍。袁绍偏不领这份情,拒绝接受,曹操只好把自己的大将军职位让给他。由此可见,袁、曹之差距,不完全是军事实力的强弱问题,即使在心理上,双方也是很不平衡的。
《三国志》对袁绍的评价是:“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与交焉。”“当是时,豪侠多附绍,皆思为之报,州郡蜂起,莫不假其名。”“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因此,袁绍在家族地位、政治声望、个人魅力、民情舆论上也比曹操有号召力。所以,曹操与袁绍决战,不仅要打军事仗,还要打政治仗。
面对强大的敌人,首先要排除曹营上上下下的心理压力,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郭嘉的十胜十败说,其实是在理论上巩固曹操的心防优势,而荀彧批驳以孔融为代表的畏袁思想,也从根本上分析了袁绍貌似强大、本质虚弱的真实情况,在增强斗志、鼓舞人心上,起到很大作用。官渡之战的胜利,思想准备是相当充分的。
这场战争,袁绍所以兵败如山倒,是败在决策上。而决策失败,又和他“外宽内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的性格分不开的。所以,许多决策的错误,无不可以从失败中找出个人性格的劣质因素。
两军对垒,当然也是双方统帅才智的较量。一个具有“矜愎自高,短于从善”等许多劣质因素的袁绍,怎么能敌得过那礼贤下士、光着脚跳下床来迎接许攸的曹操呢?败局是注定了的,田丰、沮授早已知道自己必死的命运。
从发兵讨卓开始,袁绍就未有任何才禀的特殊表现。这和我们看到的许多无能碌碌之辈,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来,由于历史的误会,居然窃居人上,尸位素餐,是没有什么两样的。若能甘于凡庸,无所作为,在他治下的子民,也许是福分。而越是这样的货色,越不安生,越要弄出些不得人心的名堂。最后他身败名裂,跟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然而,在中国历史上,这样的悲剧却一次次不停地反复着。
却说袁绍兴兵,望官渡进发。夏侯惇发书告急。曹操起军七万,前往迎敌,留荀彧守许都。绍兵临发,田丰从狱中上书谏曰:“今且宜静守,以待天时,不可妄兴大兵,恐有不利。”逢纪谮曰:“主公兴仁义之师,田丰何得出此不祥之语?”绍因怒,欲斩田丰。众官告免。绍恨曰:“待吾破了曹操,明正其罪。”遂催军进发。旌旗遍野,刀剑如林。行至阳武,下定寨栅。沮授曰:“我军虽众,而勇猛不及彼军;彼军虽精,而粮草不如我军。彼军无粮,利在急战;我军有粮,宜且缓守。若能旷以日月,则彼军不战自败矣。”绍怒曰:“田丰慢我军心,吾回日必斩之。汝安敢又如此!”叱左右将沮授锁禁军中:“待吾破曹之后,与田丰一体治罪。”于是下令,将大军七十万,东西南北,周围安营,连路九十余里。
越是主子平庸,部下的这种争吵,越是厉害。
好大喜功,轻举妄动,生立丰碑,死求不朽,置国家、疆土、百姓、物产于不顾,逞一己之欲,任何不同意见,都视作忤逆叛反,这是很多统治者的通病。
细作探知虚实,报至官渡。曹军新到,闻之皆惧。曹操与众谋士商议。荀攸曰:“绍军虽多,不足惧也。我军俱精锐之士,无不以一当十。但利在急战,若迟延日月,粮草不敷,事可忧矣。”操曰:“所言正合吾意。”遂传令军将鼓噪而进。绍军来迎,两边排成阵势。审配拨弩手一万,伏于两翼;弓箭手五千,伏于门旗内,约炮响齐发。三通鼓罢,袁绍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左右摆列着张郃、高览、韩猛、淳于琼等诸将,旌旗节钺,甚是严整。曹阵上门旗开处,曹操出马,许褚、张辽、徐晃、李典等各持兵器,前后拥卫。曹操以鞭指袁绍曰:“吾于天子之前,保奏你为大将军,今何故谋反?”绍怒曰:“汝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恶罪弥天,甚于莽、卓,乃反诬人造反耶?”操曰:“吾今奉诏讨汝。”绍曰:“吾奉衣带诏讨贼。”操怒,使张辽出战。张郃跃马来迎。二将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曹操见了,暗暗称奇。许褚挥刀纵马,直出助战。高览挺枪接住。四员将捉对儿厮杀。曹操令夏侯惇、曹洪各引三千军,齐冲彼阵。审配见曹军来冲阵,便令放起号炮两下,万弩并发,中军内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曹军如何抵敌,望南急走。袁绍驱兵掩杀。曹军大败,尽退至官渡。
都拿皇帝当招牌。
袁绍移军逼近官渡下寨。审配曰:“今可拨兵十万守官渡,就曹操寨前筑起土山,令军人下视寨中放箭。操若弃此而去,吾得此隘口,许昌可破矣。”绍从之,于各寨内选精壮军人,用铁锹土担,齐来曹操寨边,叠土成山。曹营内见袁军堆筑土山,欲待出去冲突,被审配弓弩手当住咽喉要路,不能前进。十日之内,筑成土山五十余座。上立高橹,分拨弓弩手于其上射箭。曹军大惧,皆顶着摭箭牌守御。土山上一声梆子响处,箭下如雨。曹军皆蒙盾伏地。袁军呐喊而笑。曹操见军慌乱,集众谋士问计。刘晔进曰:“可作发石车以破之。”操令晔进车式,连夜造发石车数百乘,分布营墙内,正对着土山上云梯。候弓箭手射箭时,营内一齐拽动石车,炮石飞空,往上乱打,人无躲处,弓箭手死者无数。袁军皆号其车为霹雳车。由是袁军不敢登高射箭。审配又献一计,令军人用铁锹暗打地道,直透曹营内,号为掘子军。曹兵望见袁军于山后掘土坑,报知曹操。操又问计于刘晔。晔曰:“此袁军不能攻明而攻暗,发掘伏道,欲从地下透营而入耳。”操曰:“何以御之?”晔曰:“可绕营掘长堑,则彼伏道无用也。”操连夜差军掘堑,袁军掘伏道到堑边,果不能入,全费军力。
官渡之战一开始,曹操处于弱势,只有挨打的份儿。但作为一军之帅,要是遏制不住敌方的气焰,下面的戏就不大好唱了。
却说曹操守官渡,自八月起至九月终,军力渐乏,粮草不继,意欲弃官渡退回许昌。迟疑未决,乃作书遣人赴许昌问荀彧。彧以书报之。书略曰:
承尊命使决进退之疑。愚以袁绍悉聚众于官渡,欲与明公决胜负。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绍军虽众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何向而不济?今军实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公今画地而守,扼其喉而使不能进,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断不可失。惟明公裁察焉。
以弱战强,正如狡兔与鸷鹰搏斗,只有一口气不停地拖着叼住它的鹰向前奔走,愈到最后时刻,愈不能泄劲。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稍一迟疑,必成为鸷鹰的一顿美餐了。
曹操得书大喜,令将士效力死守。绍军约退三十余里。操遣将出营巡哨,有徐晃部将史涣获得袁军细作,解见徐晃。晃问其军中虚实,答曰:“早晚大将韩猛运粮至军前接济,先令我等探路。”徐晃便将此事报知曹操。荀攸曰:“韩猛匹夫之勇耳。若遣一人引轻骑数千,从半路击之,断其粮草,绍军自乱。”操曰:“谁人可往?”攸曰:“即遣徐晃可也。”操遂差徐晃将带史涣并所部兵先出,后使张辽、许褚引兵救应。当夜,韩猛押粮车数千辆,解赴绍寨。正走之间,山谷内徐晃、史涣引军截住去路。韩猛飞马来战,徐晃接住厮杀。史涣便杀散人夫,放火焚烧粮车。韩猛抵当不住,拨回马走。徐晃催军烧尽辎重。袁绍军中望见西北上火起,正惊疑间,败军报来,粮草被劫。绍急遣张郃、高览去截大路,正遇徐晃烧粮而回。恰欲交锋,背后许褚、张辽军到,两下夹攻,杀散袁军。四将合兵一处,回官渡寨中。曹操大喜,重加赏劳,又分军于寨前结营,为犄角之势。
三国时期的战争,粮草供应,是战斗力能否持久的攸关大事。
却说韩猛败军还营。绍大怒,欲斩韩猛,众官劝免。审配曰:“行军以粮拿为重,不可不用心堤防。乌巢乃屯粮之处,必得重兵守之。”袁绍曰:“吾筹策已定,汝可回邺都监督粮草,休教缺乏。”审配领命而去。袁绍遣大将淳于琼,部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引二万人马守乌巢。那淳于琼性刚好酒,军士多畏之。既至乌巢,终日与诸将聚饮。
官渡之战,袁军败在粮草上。俗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保障即使对于现代化战争,也是十分重要的。
且说曹操军粮告竭,急发使往许昌,教荀彧作速措办粮草,星夜解赴军前接济。使者赍书而往,行不上三十里,被袁军捉住,缚见谋士许攸。那许攸字子远,少时曾与曹操为友,此时却在袁绍处为谋士。当下搜得使者所赍曹操催粮书信,径来见绍曰:“曹操屯军官渡,与我相持已久,许昌必空虚。若分一军,星夜掩袭许昌,则许昌可拔而曹操可擒也。今操粮草已尽,正可乘此机会,两路击之。”绍曰:“曹操诡计极多,此书乃诱敌之计也。”攸曰:“今若不取,后将反受其害。”正话间,忽有使者自邺郡来,呈上审配书。书中先说运粮事,后言许攸在冀州时,尝滥受民间财物,且纵令子侄辈,多科税钱粮入己,今已收其子侄下狱矣。绍见书,大怒曰:“滥行匹夫,尚有面目于吾前献计耶?汝与曹操有旧,想今亦受他财贿,为他作奸细,啜赚吾军耳。本当斩首,今权且寄头在项,可速退出,今后不许相见。”许攸出,仰天叹曰:“忠言逆耳,竖子不足与谋。吾子侄已遭审配之害,吾何颜复见冀州之人乎?”遂欲拔剑自刎。左右夺剑劝曰:“公何轻生至此?袁绍不纳直言,后必为曹操所擒。公既与曹公有旧,何不弃暗投明?”只这两句言语,点醒许攸,于是许攸径投曹操。后人有诗叹曰:
本初豪气盖中华,官渡相持枉叹嗟。
若使许攸谋见用,山河争得属曹家?
用人疑人,使计疑计,此等人无不败者。
他还生怕许攸不开窍,特地提个醒,好一个笨伯袁绍啊!
却说许攸暗步出营,径投曹寨。伏路军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与我通报,说南阳许攸来见。”军士忙报入寨中。时操方解衣歇息,闻说许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遥见许攸,抚掌欢笑,携手共入。操先拜于地。攸慌扶起,曰:“公乃汉相,吾乃布衣,何谦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岂敢以名爵相上下乎!”攸曰:“某不能择主,屈身袁绍,言不听,谏不从。今特弃之来见故人,愿赐收录。”操曰:“子远肯来,吾事济矣。愿即教我以破绍之计。”攸曰:“吾曾教袁绍以轻骑乘虚袭许都,首尾相攻。”操大惊曰:“若袁绍用子言,吾事败矣。”攸曰:“公今军粮尚有几何?”操曰:“可支一年。”攸笑曰:“恐未必。”操曰:“有半年耳。”攸拂袖而起,趋步出帐曰:“吾以诚相投,而公见欺如是,岂吾所望哉!”操挽留曰:“子远勿嗔,尚容实诉。军中粮实可支三月耳。”攸笑曰:“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果然也。”操亦笑曰:“岂不闻兵不厌诈?”遂附耳低言曰:“军中止有此月之粮。”攸大声曰:“休瞒我,粮已尽矣。”操愕然曰:“何以知之?”攸乃出操与荀彧之书以示之,曰:“此书何人所写?”操惊问曰:“何处得之?”攸以获使之事相告。操执其手曰:“子远既念旧交而来,愿即有以教我。”攸曰:“明公以孤军抗大敌,而不求急胜之方,此取死之道也。攸有一策,不过三日,使袁绍百万之众不战自破,明公还肯听否?”操喜曰:“愿闻良策。”攸曰:“袁绍军粮辎重尽积乌巢,今拨淳于琼守把。琼嗜酒无备。公可选精兵,诈称袁将蒋奇领兵到彼护粮,乘间烧其粮草辎重,则绍军不三日将自乱矣。”操大喜,重待许攸,留于寨中。
不管真的假的,至少能做得出来,英雄!
“兵不厌诈”,当然也包括撒谎在内。
一番试探以后,纳言广听、从善如流的曹操,用人而不疑人,使计而不疑计,至此,已操胜算矣!
次日,操自选马步军士五千,准备往乌巢劫粮。张辽曰:“袁绍屯粮之所,安得无备?丞相未可轻往,恐许攸有诈。”操曰:“不然。许攸此来,天败袁绍。今吾军粮不给,难以久持,若不用许攸之计,是坐而待困也。彼若有诈,安肯留我寨中?且吾亦欲劫寨久矣。今劫粮之举,计在必行,君请勿疑。”辽曰:“亦须防袁绍乘虚来袭。”操笑曰:“吾已筹之熟矣。”便教荀攸、贾诩、曹洪同许攸守大寨,夏侯惇、夏侯渊领一军伏于左,曹仁、李典领一军伏于右,以备不虞。教张辽、许褚在前,徐晃、于禁在后,操自引诸将居中,共五千人马,尽打着袁军旗号,军士皆束草负薪,人衔枚,马勒口,黄昏时分,望乌巢进发。是夜星光满天。
且说沮授被袁绍拘禁在军中,是夜因见众星朗列,乃命监者引出中庭,仰观天象。忽见太白逆行,侵犯牛斗之分,大惊曰:“祸将至矣。”遂连夜求见袁绍。时绍已醉卧,听说沮授有密事启报,唤入问之。授曰:“适观天象,见太白逆行于柳鬼之间,流光射入牛斗之分,恐有贼兵劫掠之害。乌巢屯粮之所,不可不堤备。宜速遣精兵猛将,于间道山路巡哨,免为曹操所算?”绍怒叱曰:“汝乃得罪之人,何敢妄言惑众?”因叱监者曰:“吾令汝拘囚之,何敢放出?”遂命斩监者,别换人监押沮授。授出,掩泪叹曰:“我军亡在旦夕,我尸骸不知落于何处也!”后人有诗叹曰:
逆耳忠言反见仇,独夫袁绍少机谋。
乌巢粮尽根基拔,独欲区区守冀州。
怪不得当时吴国大臣顾雍不饮酒,史以为德。
难道那时已有“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的政策?
却说曹操领兵夜行,前过袁绍别寨。寨兵问:“是何处军马?”操使人应曰:“蒋奇奉命往乌巢护粮。”袁军见是自家旗号,遂不疑惑。凡过数处,皆诈称蒋奇之兵,并无阻碍。及到乌巢,四更已尽。操教军士将束草周围举火,众将校鼓噪直入。时淳于琼方与众将饮了酒,醉卧帐中。闻鼓噪之声,连忙跳起,问:“何故喧闹?”言未已,早被挠钩拖翻。眭元进、赵叡运粮方回,见屯上火起,急来救应。曹军飞报曹操,说:“贼兵在后,请分军拒之。”操大喝曰:“诸将只顾奋力向前,待贼至背后,方可回战。”于是众军将无不争先掩杀。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眭、赵二将驱兵来救,操勒马回战。二将抵敌不住,皆被曹军所杀,粮草尽行烧绝。淳于琼被擒,见操。操命割去其耳鼻手指,缚于马上,放回绍营以辱之。
劫粮,断其后路,是曹操的惯技。
却说袁绍在帐中,闻报正北上火光满天。知是乌巢有失,急出帐召文武各官商议,遣兵往救。张郃曰:“某与高览同往救之。”郭图曰:“不可。曹军劫粮,曹操必然亲往。操既自出,寨必虚空,可纵兵先击曹操之寨,操闻之必速还。此孙膑围魏救韩之计也。”张郃曰:“非也。曹操多谋,外出必为内备,以防不虞。今若攻操营而不拔,琼等见获,吾属皆被擒矣。”郭图曰:“曹操只顾劫粮,岂留兵在寨耶?”再三请劫曹营。绍乃遣张郃、高览,引兵五千,往官渡击曹营;遣蒋奇领兵一万,往救乌巢。
且说曹操杀散淳于琼部卒,尽夺其衣甲旗帜,伪作淳于琼部下败军回寨。至山僻小路,正遇蒋奇军马。奇军问之,称是乌巢败军奔回。奇遂不疑,驱马径过。张辽、许褚忽至,大喝:“蒋奇休走!”奇措手不及,被张辽斩于马下,尽杀蒋奇之兵。又使人当先伪报云:“蒋奇已自杀散乌巢兵了。”袁绍因不复遣人接应乌巢,只添兵往官渡。
虚虚实实,兵不厌诈,果然。
却说张郃、高览攻打曹营。左边夏侯惇,右边曹仁,中路曹洪,一齐冲出,三下攻击,袁军大败。比及接应军到,曹操又从背后杀来,四下围住掩杀。张郃、高览夺路走脱。袁绍收得乌巢败残军马归寨,见淳于琼耳鼻皆无,手足尽落。绍问:“如何失了乌巢?”败军告说:“淳于琼醉卧,因此不能抵敌。”绍怒,立斩之。郭图恐张郃、高览回寨,证对是非,先于袁绍前谮曰:“张郃、高览见主公兵败,心中必喜。”绍曰:“何出此言?”图曰:“二人素有降曹之意,今遣击寨,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损折士卒。”绍大怒,遂遣使急召二人归寨问罪。郭图先使人报二人云:“主公将杀汝矣。”及绍使至,高览问曰:“主公唤我等为何?”使者曰:“不知何故。”览遂拔剑斩来使。郃大惊,览曰:“袁绍听信谗言,必为曹操所擒,吾等岂可坐而待死?不如去投曹操。”郃曰:“吾亦有此心久矣。”于是二人领本部兵马,往曹操寨中投降。夏侯惇曰:“张、高二人来降,未知虚实。”操曰:“吾以恩遇之,虽有异心,亦可变矣。”遂开营门,命二人入。二人倒戈卸甲,拜伏于地。操曰:“若使袁绍肯从二将军之言,不至有败。今二将军肯来相投,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也。”遂封张郃为偏将军、都亭侯,高览为偏将军、东莱侯。二人大喜。
他相信人是可以改变的,倒比现在一些同志把人看死的狭隘僵化,要豁达得多。
却说袁绍既去了许攸,又去了张郃、高览,又失了乌巢粮,军心惶惶。许攸又劝曹操作速进兵。张郃、高览请为先锋。操从之,即令张郃、高览领兵往劫绍寨。当夜三更时分,出军三路劫寨,混战到明,各自收兵。绍军折其大半。荀攸献计曰:“今可扬言调拨人马,一路取酸枣、攻邺郡,一路取黎阳,断袁兵归路。袁绍闻之,必然惊惶,分兵拒我。我乘其兵动时击之,绍可破也。”操用其计,使大小三军四远扬言。绍军闻此信,来寨中报说:“曹操分兵两路,一路取邺郡,一路取黎阳去也。”绍大惊,急遣袁尚分兵五万救邺郡,辛明分兵五万救黎阳,连夜起行。曹操探知袁绍兵动,便分大队军马,八路齐出,直冲绍营。袁军俱无斗志,四散奔走,遂大溃。袁绍披甲不迭,单衣幅巾上马,幼子袁谭后随。张辽、许褚、徐晃、于禁四员将引军追赶袁绍。绍急渡河,尽弃图书、车仗、金帛,止引随行八百余骑而去。操军追之不及,尽获遗下之物。所杀八万余人,血流盈沟,溺水死者不计其数。操获全胜,将所得金宝缎匹给赏将士。于图书中检出书信一束,皆许都及军中诸人与绍暗通之书。左右曰:“可逐一点对姓名,收而杀之。”操曰:“当绍之强,孤亦不能自保,况他人乎?”遂命尽焚之,更不再问。
大势去矣!
大政治家的气魄!
却说袁绍兵败而奔。沮授因被囚禁,急走不脱,为曹军所获,擒见曹操。操素与授相识。授见操,大呼曰:“授不降也。”操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言,君何尚执迷耶?吾若早得足下,天下不足虑也。”因厚待之,留于军中。授乃于营中盗马,欲归袁氏。操怒,乃杀之。授至死,神色不变。操叹曰:“吾误杀忠义之士也。”命厚礼殡殓,为建坟,安葬于黄河渡口,题其墓曰“忠烈沮君之墓”。后人有诗赞曰:
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
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
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
曹公钦义烈,特与建孤坟。
名士虽名,但为袁绍这样的主子殉葬,则不明矣!
操下令攻冀州。正是:
势弱只因多算胜,兵强却为寡谋亡。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陈寿《三国志·魏志·武帝纪》里有这样一段记载:“初,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袁绍草包之处,就是迷信实力,他的实力就是地盘和兵马。曹操实力虽不如他,但他懂得如何任用智力,如何以道御之,结果,使用谋士最力,得益于谋士贡献最大的曹操赢了。所以,那些重物质,轻精神,或太相信自己的权势财富,而不懂得“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谁拥有人才优势,谁就会在竞争中占上风的道理者,必败。在历史统治者中,能有曹操如此领导能力,认识水平的,并不多。
官渡之战,袁绍大败,自然是活该了,但那些陪着倒霉的数十万士兵和冀、青、并三州黎庶,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不过翻一翻中国灾难深重的历史,几乎全是这种坏人当道,好人遭殃的悲剧不断反复的过程。除非老百姓有选择的权利,否则,这种袁绍现象是不会中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