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茂春同志:
您好!刘芳同志转来您的大作《张寒晖传》第一部分手稿,当即拜读,读后甚感满意,使我进一步了解了寒晖老师,知道了他原是中国话剧运动先驱者之一,这一点是过去忆寒晖的文章中虽也涉及但不曾显示出来的。您掌握的大量报刊文字材料是十分珍贵的;其次,通过寒晖的生平,又比较充分地写出了他所生活的时代社会生活,恰当地介绍了与他同时代的在北方的话剧艺术活动家。这一点也是很有价值的。在章法上我认为很得体,文字也是颇为生动的。
我提不出多少意见,几点不成熟的考虑,供您参考:
一、关于周恩来副主席指挥东北军官齐唱《松花江上》一节,事实究竟怎样?我心中总觉得不踏实。不知您所依凭的材料是否充分可靠?在涉及党的领袖人物时,光靠个别人的回忆是不行的,最好是有当时的文字记载材料,否则,宁可保留到以后有了这类材料时再补写,以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二、原稿第九页有一句“曾红极一时的歌曲已经早就销声匿迹了,一些曾经起过一定作用的歌曲,由于事过境迁,不再常被人们提起了。只有少数不朽的珍品……”这一句是不是可以不这么提?我的意思是可以正面讲《松花江上》,不因事过境迁而失去它的光辉,但不可因此而贬抑其他在当时曾起过积极作用的作品。
三、关于“抢救运动”,我的意见可以不提。“抢救”虽是康生提出,但到各单位,情况各有不同,况且为期不长,前后不过几个星期就停下来了,很快进行了甄别平反,毛主席代表党中央向大家赔情道歉,跟“文化大革命”的情况是很不相同的。
四、第六十七页,《一天五枚的生活》一节的第一个自然段,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为了戏剧,即使要他下地狱,他也在所不辞……)?是否可以不要?
总之,我觉得您写了一本很好的书,一本对读者有益的书。祝您早日完成。
专此顺颂
撰安!
王汶石
1981年10月6日
之二
茂春同志:
您好!刘芳同志转来您的大作《张寒晖传》三、四章稿,我一口气就读完了,很动人,一读就放不下来,提不出什么意见,有几处地方有点小意见,供您定稿时参考:
一、一九一页,写道:十月一,乡人送寒衣,寒晖听一中年寡妇在坟前边哭边唱《寡妇哭坟》,并引了两段歌词。我想民歌《寡妇哭坟》,乃是人们叙述寡妇哭坟之事,并不是寡妇哭坟时的哭诉之词,您现在把它处理成为寡妇的哭诉,把第三人称的叙说,作为第一人称的自诉,便造成一种失真之感。不知实情究竟如何?
二、一九四页,在评述了张寒晖对民歌(音乐)的研究以及对他日后的歌曲创作的影响之后,是否还可以花一点篇幅,从文学方面,即从民间歌谣的整理修改与返还民间的主张上,从用于儿童教育上,从新歌谣的产生上以及民间歌谣作为新诗创作的基础等等主张上加以评述。您前边所引的张寒晖在《歌谣概观》一文中,这些文艺思想和主张是很有见地很为精辟的。
三、二四页,在注释中提到“张寒晖创作手稿本”,从前我曾告诉您这是张的手稿,去年,有我一位竞存中学的同班女同学张佩文来看我,谈起来之后,我才知道那个手抄本是张佩文同学为张寒晖老师抄写的,它并非张寒晖的手迹。那时,张佩文经常在张寒晖那里,是在张寒晖直接指导下帮着誊抄的。
四、二二五页,写到孙志远告诉张寒晖:“周副主席与张学良将军在肤施会面以来”,这个事件,多年来都是绝密的,一直到近几年才逐渐透露出来,因此像如此绝密的消息孙志远当时是否可能知道?知道后又是否可能告诉寒晖?这都是很难想象的,如果没有确切的材料证明真有孙对张谈及此事,我建议将此段改掉。
五、二四一页,写到一九三六年,西安事变前夕,一二?九周年纪念,西安学生游行到中山门外,二中学生对张学良唱《松花江上》,张学良流泪离去的情节,是否真有其事?这虽然也只属于细节描写,但在历史转折关头,关键人物,又是关键时刻,细节却要真实,否则会引起很多麻烦。
六、二九一页,《庄稼汉抗战》三部曲,在解放战争时期,在西北前线,还由西北文工团演唱过。
七、二九三页,张寒晖除在二中、黎明补习学校任教外,还在哪些学校兼课,需做进一步了解。那时的中学教师,一般都是在几所学校兼课的。我于一九三八年秋进入东北竞存中学时,张寒晖就兼着竞中的音乐课。他这一时期创作的歌子,都是首先在竞存中学教唱的。
八、同上页,提到他在莲湖公园东门外住宿时,他的小屋“经常是地下党聚集和碰头的地点”,这是个病句。是否应是“西安地下党中小学教工支部党员聚……”或“经常是地下党员聚集碰头的地点”。
有关这段张寒晖的地下活动情况,您可就近访问一下中央民族学院党委书记宗群同志,他原是竞存中学训育主任,西北民先总队部负责人之一,我曾问过他有关张寒晖的入党问题,他告诉我张寒晖是西安中学教师支部的党员。宗群当时是这个支部的负责人。
上述这些零七八碎的意见,不一定对,仅供参考。总之,我相信您的工作一定会成功。
祝好!
王汶石
1982年4月9日
之三
茂春同志:
您好!《张寒晖传》(五、六)已拜读。正如你所说的,这两章难度较大,特别是竞中部分,我想,其所以难,恐怕是由于掌握的材料不够丰富,因而,这两章特别是竞中这一章,很需要好好补充。
寒晖同志在竞中三年音乐创作处于盛期,写作的歌子很多,这一点可能给您以极大的诱惑,使你觉得大有文章可做,因而就没有更多地考虑到搜集和了解寒晖这一时期的生活、思想、追求、和他的全面活动,从而使您陷入了单纯的作品分析,忽视对寒晖本人的叙述和分析研究,让读者只看到歌曲却见不到张寒晖其人,这是这一章的最大问题。延安一章比较好些,但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为此,我建议您:
一、必须花点时间,再发掘发掘这一时期寒晖的生活工作活动的材料,如有可能,您最好出来走一走,找一些人访问:A.教职员中党的负责人和党员,了解寒晖的有关地下革命活动;B.作为教导主任,他的想法和活动;C.找一些同寒晖接近多的学生,了解他对学生的关怀、希望和培养;D.找纸坊街老乡,了解他在群众中的活动;E.如果可能,也设法从敌人档案和现在还活着的国民党对手(如李文白)处,了解当时国民党对他的看法以及如何对待他等等。
二、在他离开竞中后,同刘芳同志结婚了,刘芳同志进入了他的生活,他们在延安时还有过一个孩子,叫玉林,传记中应该写到。玉林在解放战争中,跟着延安保育院,在转移中牺牲。
上述这些意见不一定对,只是我觉得这两章,从前四章已达到的高度上跌下来了。希望能得到补救,因而提出来仅供您参考。但愿不至于影响您的情绪。
我将于本月十八日去京出席全国文联委员会,会在国务院第一招待所开。您如有暇可来找我,我们再面叙。
此致
敬礼!
王汶石
1982年6月2日
附:梁茂春来信一封
王汶石同志:
您好!谢谢您在百忙中看我的不成熟的草稿,并写下长篇的、热情的来信。《张寒晖传》,可以说是在您的热情鼓励之下草成的。信中所提意见,既具体,又中肯,我将认真地思考,作适当的修改……
第五、六章(最后的两章),即将烦您审阅。这两章,是我们最不熟悉的时期(凤翔、陕北),又是您所最熟悉的时期。我深为竞存中学师生的奋斗精神所感动,写作中是很动情的。有的地方,发挥得可能过分了些,凡是不切合实际处,不妥之处,都请您予以指正。我非常乐意听到您的坦率的意见。
要改好《张寒晖传》,看来还得作较大努力。
再次谢谢您!
祝
好!
梁茂春
1982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