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博与托蒂辞别阿戈尔勋爵夫妇带着艾丽卡踏上了返回圣城耶路撒冷的归途。经过一天的奔波在傍晚时分众人终于远远望见了耶路撒冷盘横绵延的城墙,以及城墙后高耸的教堂尖顶与清真寺金黄的圆顶。
虽然不是信徒,但周博对于来到这个传说中的圣城仍然很激动,这是他来到中世纪后第一次见到城市,而且是圣城。犹太人曾经说过“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自古以来,世界上没有哪个城市可以象耶路撒冷那样,被投注那么多的信仰。身为三大宗教共同的“圣城”,它接受着来自各方教徒的顶礼膜拜,神圣不可方物。
犹太教说,这是上帝赐给他们的土地,古代犹太王国的首都,城内锡安山上还有他们的宗教圣殿;
基督教说,这是耶稣诞生、传教、牺牲、复活的地方,当然是无可替代的圣地;
伊斯兰教说,这是穆罕默德夜游登宵聆听真主安拉祝福和启示的圣城,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清真寺。
但是在这片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集中了三大宗教的精神重心,使得耶路撒冷实在是不堪重负了。在西伯来语中,耶路撒冷是“和平之都”的意思,但和平对于耶路撒冷来说却只是个梦想。自从耶路撒冷建城以来战火与纷乱就无时无刻不缠绕着她,直到允知锐前世的21世纪还是如此。几千来无数狂热的信徒为了争夺这里的神圣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征战。在战乱中,耶路撒冷先后18次被毁灭,成为废墟后,毁城者还要用犁再铲一遍,灭绝任何让人怀念的种子,但它又一次次奇迹般地重建,每一次复兴后依然汇聚着世上最狂热的爱和恨。耶路撒冷的不幸,也许就在于它被迫去承担了走向极端的多元文明在零距离碰撞时产生的爆炸。
周博默默想着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座城市像耶路撒冷那样经历过如此之多的苦难,也没有哪一座城市像耶路撒冷那样承载了如此之多的寄托。
到达正中城门的时候,夕阳正好把最后一抹绚烂的光辉播洒在圣城之上。余辉投射在斑驳的石墙上,整个城市弥漫着金黄色的光辉,明亮而美丽。一座座古老而又风格迥异的建筑在远处层层叠叠,迷宫般陈旧拥挤的巷道从茫茫历史中延伸到脚下,每一块灰白的路石都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照人,四周弥漫的气味,神秘的悠远中透着沧桑的厚重。这一切都让初到贵境的周博神最醉不已。
一个头包白色长巾的阿拉伯老者坐在城门口低矮的屋檐下,手里拨弹着罗马索尔特里琴,用一种梦呓似的语调唱道:“山林的气息美酒般清爽,黄金之城,青铜之城;耶路撒冷,到处充满光芒;我用我的琴声,永远为你歌唱……”也许这就是去掉种种沉重枷锁的耶路撒冷在普通百姓中的本来面目,听着如泣如诉的歌声周博如此作想。
进到城里人群熙熙攘攘,商铺货摊鳞次节比,两个黑甲士兵站在道路中央的高台上维持秩序。不时有一队队手持三角十字旗,身穿胸口绣有红色十字架的白色长袍的士兵巡逻而过。托蒂指着他们对周博道:“这就是著名的圣殿骑士团。”接着又道:“我陪你把你哥哥博杜安的尸体送回家,顺便向你父亲交代一下。”
周博点了点头。托蒂指了指骑马驮着博杜安尸体的骑士道:“你跟我来,其他人先回王宫。”
“是!”众禁卫轰然应诺调转马头而去。
来到戈弗雷男爵家只见大门开着,托蒂和周博径直走进庭院。周博见庭院不是很大,里面有几丛花草、几把椅子、一口水井仅此而已。一个回廊连着两栋小楼,看样子也不甚豪华,比阿戈尔勋爵家差多了。一个身着灰色亚麻长衫仆人模样的人过来迎接,恭谨地给托蒂躬身行礼然后有些奇怪的看着周博。
托蒂对仆人道:“进去通报你们家老爷说我和你们家小少爷回来了。”
仆人看着周博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这个少年如此面熟。他兴奋地边高声叫着“老爷,小少爷回来了!”边朝屋里冲进去。不一会一个满头银色短发眉目之间与这个时代的周博有几分相似的老者疾步而出。
周博看到这个老者心中暗想这位就是自己传说中的老爸戈弗雷男爵吧?突然要面对到他还真有些尴尬。看他如此着急一定很想他的儿子吧,但理论上其实他的儿子都死了,还真有些可怜。
戈弗雷男爵见到周博神色很是激动,深吻了一下周博的额头然后把他拥在怀里哽咽地道:“奥斯赫蒂,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现在已经如此强壮英俊了。”
周博突然被一个从没见过的老爸抱在怀里一下子不知所措,想安慰戈弗雷男爵几句也无从开口,身子僵在那里目光呆滞。戈弗雷男爵很敏锐地觉察到周博的异常,急切地道:“奥斯赫蒂,你怎么了?难道回家不开心吗?难道你怪为父离开你这么多年?这些年我是多么渴望你回到我身边。”
托蒂这时候扶开戈弗雷男爵道:“戈弗雷大人您误会了,奥斯赫蒂他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变故,所以才有些不自然。”
“变故?什么变故?”戈弗雷男爵问道。
托蒂便把周博遇到撒拉森人袭击失忆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啊?”戈弗雷男爵惊道:“奥斯赫蒂,我的孩子,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父亲了吗?”
周博见戈弗雷惊讶悲沧的目光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慈爱,这和前世自己父母的目光简直一模一样。为了安慰这个思念儿子的老人周博决定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周博缓缓地道:“我...其他事都不记得了,但是还是记得您是我的父亲。现在回到家了,您可以帮我慢慢记起以前的事情。
“哦!赞美上帝!”抚mo着周博的头戈弗雷男爵道:“你还没有全部忘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女孩是谁?”看到艾丽卡戈弗雷男爵问道。
周博道:“是我在路上救的一个女奴。”
艾丽卡恭敬地道:“您好老爷!”
“是犹太人吧?”戈弗雷男爵有些厌恶,但为了儿子也没多说什么。
忽然戈弗雷男爵想起一件事道:“我让你哥哥博杜安去塞普路斯接你的,他人呢?”
周博一呆,不忍心把这个噩耗告诉如此一个老人。
托蒂来解围道:“戈弗雷大人你一定要沉住气,博杜安他在与撒拉森人的冲突中已经...”
“已经怎么了?”戈弗雷大声道。
“已经蒙主召唤了。”托蒂终于说出口。
听到这个噩耗戈弗雷反而冷静下来平静地问道:“他的尸体呢?”
这时那个禁卫士兵把驮着尸体的马牵了过来。
戈弗雷慢慢伸出双手去揭裹尸布,虽然他表面上镇静无比但从他巍巍颤颤的手臂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深刻悲痛。布被揭开了,戈弗雷看着前几天还策马挥剑的儿子现在毫无声息地躺在马背上,这种亲眼看见自己所创造的生命悄然逝去的感觉他觉得简直比圣徒失去耶路撒冷还要悲痛。
无声无息的气氛是让人窒息的。托蒂打破平静道:“戈弗雷大人,您的儿子是和异教徒的战斗中牺牲的,他的灵魂一定可以回归上帝的怀报,您就不要再悲痛了。”
戈弗雷面无表情喃喃地道:“但是他再也不能回归我的怀抱了!”
托蒂道:“这些都是上帝的安排,戈弗雷大人您不要过于伤心了。”
戈弗雷无奈地朝托蒂点了下头。
托蒂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复命,戈弗雷大人,还有奥斯赫蒂再见。”
周博急忙道:“谢谢你在一路上对我的照顾,再见。”
托蒂朝他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戈弗雷呆立良久才吩咐仆人把博杜安的尸体收殓入棺,并嘱咐他们筹备葬礼。
在晚饭桌上戈弗雷给周博介绍了一同用餐的大管家贝格与家臣骑士侍从卡拉顿。贝格年龄不大四十多岁,一看就是那种精明善于理财的人。而卡拉顿身体粗壮极具力量感,眼神极有威慑力充满煞气,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周博也知道这是经过无数次战阵从死人堆里才能磨练出来的气质。周博很奇怪像卡拉顿这样的优秀军人怎么还没有升格为骑士,但他想起托蒂说过有些人无法承担骑士的高额开销而终生作为侍从也就释然了。作为一个骑士需要一匹坐骑和一匹驮装备的马,一整套的装备和武器还有三四个作为支援的侍从,光是一套盔甲就值得上一个小型农庄了。大概这个卡拉顿是破落贵族出身,没有钱成为骑士,所以参加十字军到东方来淘金的吧?周博心里猜想到。
由于博杜安的死晚饭的气氛很压抑,除了叮当的餐具声音就了无其他。饭食很简单,就是肉汤配干面包,还有一些坚果和普通的葡萄酒。周博想让艾丽卡与他们一起进餐,戈弗雷虽然很疼爱儿子但还是毫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周博也不在坚持,毕竟他明白在这个时代贵族与奴隶的鸿沟是巨大的。
周博边吃边打量着四周,土夯的墙壁,毫无修饰的原木长桌,昏暗的黄铜油灯,屋里唯一的装饰就是窗格前的几盆花草了。周博想他的这个老爸生活真是简朴,甚至根本不像一个贵族而是一个修道院里苦修的修道士。
晚饭后周博被女仆领进他的卧室,而艾丽卡被戈弗雷安排到了下人的房间。这让周博郁闷不已,本来还想和艾丽卡缠mian一夜呢。
他估计现在时间才晚上9点多,根本不可能睡着。如果在21世纪可以上网、唱K、泡吧、看电影等等,而现在似乎除了发呆就没有选择了。
周博发现桌子上有羊皮纸和鹅毛笔,百无聊赖的他坐在桌子前拿起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画起了艾丽卡。虽然在前世周博学过素描但奈何用不惯鹅毛笔很快一张羊皮纸就报废了。他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纸是很值钱的,否则肯定要心疼半天。在报废了五张羊皮纸后周博终于大概地描绘出了艾丽卡的样貌。“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对着画中人周博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