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的规律是不可抗拒的，下午1时果然海潮翻滚，白浪滔天。由孙中山坐镇，温树德指挥的海军舰队乘海潮冲向预定地点。
“向总统报告”，温树德对电台电讯官说，“永翔舰还有10分钟进入攻击炮位！”
“是！”
永丰舰上，舰长欧阳林向孙中山先生转达了温树德的报告。孙中山听着高兴地点点头，然后举起德国造双筒望远镜，看到永翔舰正随潮冲进。按照战略部署，永翔舰打响第一炮，其余各舰发炮攻击，目标为白云山、瘦狗岭叛军阵地。
“报告舰长”，永丰舰上炮官韩长福向舰长欧阳林报告，“在长堤沿岸的护堤林里发现有小型巡逻艇！”
欧阳林舰长因今天总统督阵其舰，早就命令各机炮手特别认真地观察沿岸动态。听到韩长福报告，他忙问：“巡逻艇里有多少人，装备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有发现。”韩长福回答。
“注意寻找护堤林里是否有火炮潜伏！”欧阳林说。
“是！”炮官韩长福回答。
永丰舰在潮水中直逼目标。
“轰……”永丰舰的主炮向白云山叛军龟缩的郑仙祠开火了，一发发炮弹拖着淡红色的火焰射向目标，顿时硝烟腾空而起。“开炮！”欧阳林舰长继续命令。
“打！”炮官韩长福吼叫着，打出一发炮弹，各主副炮几乎同时都开火了。
这时，在长堤探花楼下开会的叛军洪兆麟部少校以上军官，听到炮轰，中校龙杨芝第一个从会议室冲出来朝外一看，扭头大吼：“快，舰队，舰队炮火压过……”
“轰！”两发炮弹几乎同时在探花楼顶爆炸；横飞的砖瓦木材从空中砸下来，一个正在奔跑的少校被一块砖砸中后大腿。他倒下之时，一发炮弹在他右前爆炸，纵射的炮弹片撕开了他的头骨，顿时脑浆四溅。
龙杨芝目睹这一幕，惊恐地回头叫：“快散开，散开！”
“中校，中校曾凡地！”洪兆麟在里面不敢出来，“你快到机枪队去，快去机枪队，向敢于靠近长堤的舰队开火。命令炮队赶走向我进击的舰队！”
“是！”曾凡地回答时，与几个官兵一同朝护堤林方向飞跑。
永丰舰连续向白云山郑仙祠开炮，打得正火热之时，突然韩长福发现左前护堤林里喷射出一团团火焰，一条条火舌腾空而起。
“二炮手岳洪舟”，韩长福扭头叫着，“你快观察护堤林里的叛军炮位！”
“是！”上士岳洪舟急忙举起望远镜。
又有两发炮弹在永丰舰右前爆炸，掀起的水柱溅在舰首甲板上，炮手黎元其气得大吼：“敌炮的距离，请测炮手快报出数据！”
“敌人小舰四艘向我左右开过来！”有人高叫。
“各副炮注意”，欧阳林舰长命令，“叛军四艇分左右向我袭来，注意打沉它，打沉它！”
“舰长”，一门副炮的炮手彭昌志在呼叫，“快，敌左艇有机枪向我舰扫射！”
欧阳林定睛一看，左侧的两敌艇正向永丰舰冲来，欧阳林拧紧眉头赶到副炮位上时，主炮位的韩长福大叫：“长官，让我来打！”
“快，不准敌艇进入主炮火的死角，打沉它，快打沉它！”欧阳林命令，“注意敌放出的漂雷！”
“明白！”韩长福两眼盯住敌艇，寻找最佳炮击位置，争取一炮就击中小艇，给叛军毁灭性打击！
叛军中校曾凡地极具实战经验。昨夜他率领敢死队血战失利，被洪兆麟召去时，他断定必要追查他的战时去向，一进门他就先发制人地对洪兆麟说：“报告将军，我部遭罗献祥部反叛官兵纵射，战场打死我敢死队多人！”
“我知道了”，洪兆麟平静地说，“我只问你，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我打掉陈可钰部的一个重机枪阵地后，正率刀安国、斯守光他们两个班攻击李章达部机枪阵地。刀安国、斯守光相继阵亡。我正要率余部进击，被我炮火误伤九人，不得不背着负伤的中士黄静波撤出战斗！”曾凡地说。
“有谁能证实你在战区激战？”洪兆麟问。
“敌陈可钰与李章达！”
洪兆麟一听肺都气炸了：“你怎么不说孙中山可以证明你在攻击他的总统府？”
“洪将军，我的队伍遭罗献祥部惨杀，你为什么不向总司令报告处决罗献祥，而拿我这个忠于你、拼死激战的战场指挥官呢？你有气拿我出，算什么英雄？有能耐找总司令或孙中山去！”
“曾凡地，你说这些是不是不想活了？”洪兆麟单刀直入，“你的生死是操在我手里的！”
“我没有死在敌军枪林弹雨中，而死在自己长官的刀枪下。像我这样足智多谋的忠勇军官你都杀，将来谁敢再跟着你？没有下级，你一个光杆将军还算哪路长官？”曾凡地说着解下身上的武器，脱下军衣，“卑职解甲归田，请长官多多保重！”说完转身就走。
“来人哪！”洪兆麟拍桌大呼，“把曾凡地活埋了！”
四个卫兵上去反扭住曾凡地的胳膊，拖起就朝外面走。
曾凡地扭头白了他一眼，根本就不向他求情。
“慢！”洪兆麟又道，“先拖到我面前。”
四个卫兵将曾凡地又拖进来按倒在洪兆麟面前。洪兆麟问：“你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只有一件事！”
“说出来，我帮你办到！”
“孙中山肯定要利用海军舰队反击。请将军早做准备，千万要谨慎！”曾凡地头也不抬地说。
“放开他！”洪兆麟一听大声命令。
四个卫兵立即放开曾凡地。
“拿酒来！”洪兆麟命令副官。
曾凡地默默地抬起头望着洪兆麟问：“长官，你开恩不杀我？”
“怎么，你想死？”
“卑职尽管作出种种努力，但还是打了败仗，杀一儆百这是长官的指挥艺术，也是军规。卑职死而无怨！”曾凡地说。
洪兆麟拍着曾凡地的肩，一字一顿地说：“像你这样的军人太少了。刚才让你受委屈了。来，为我们真正认识，真正地互相信任，解除昔日的误会干杯！”
曾凡地轻轻地推开洪兆麟举过来的酒杯，一本正经地说：“长官，我把我比作货，你识货，我很高兴。现在干杯为时过早，等收复广州，巩固好广东局势，为总司令与你在广东争得这块宝地时，再干杯也不迟！”
“今后是今后，我请你干杯是现在！”
“无功不受禄！”
洪兆麟只好苦苦一笑说：“这么说你不给我面子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曾凡地说，“刚才你把我押出去活埋，现在又双手捧杯为我敬酒，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人的地位、脸面、财富、贵贱都不好说，只要自己心里感觉好就行了，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去改变自己的心态！”
“说得好，我提晋你为我的作战参谋副官！”洪兆麟激昂地说。
曾凡地笑了笑：“我建议将军马上研究攻防问题。孙中山不但要组织舰炮反击，还会命令北伐大军回援广东，那个时候许崇智部会向我进攻，他又熟悉我们部队的装备与战斗力，胜负就难说了。”
“你的意思是先收拾敢于攻击我们的海军舰队，再向总司令建议撤出广州？”洪兆麟问。
“有这么一点意思。”曾凡地说。
“好，我交给你一支部队对付孙中山的舰队！”
曾凡地赶到长堤边的一段护堤林里，将昨夜16门轰击总统府的大炮，全部集中在护堤林里面，命令每艘巡逻艇内配三到四挺机枪，备足子弹组成敢死队，当孙中山的海军舰队随潮水冲过来时，每四艘艇分左右攻击一舰，进入炮火死角杀伤舰炮官兵，达到打败军舰进攻之目的，同时命令炮火点射军舰，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现在，叛军炮兵司令王惺庵、江防司令周天禄都在护堤林里亲自指挥作战。而曾凡地亲率四艘巡逻艇，十五挺机枪组成火力网，与永丰舰激战，双方都进入拼杀！
永丰舰上，韩长福炮击白云山叛军时，他盯住了来自护堤林里的一门速射的叛军火炮。这门炮几乎是统帅，只要它打出一发炮弹，别的炮也跟着急袭而来，韩长福问担任瞭望的炮长：“金行中，看到那门指挥炮了吗？”
“看到了！”金行中回答，“护堤林里面，树尖尖上有面小红旗的下面！”
“我明白了！”韩长福说着大吼一声，“备弹！”
“咣！”一发金灿灿的炮弹推进炮膛。
“准备——”韩长福命令，“放！”
“轰……”一发炮弹拖着愤怒的火焰坠进护堤林里。
炮弹击中处叛军大炮停下来了，韩长福正在高兴，突然那坠落炮弹的护堤林里，又飞出一发发炮弹，直向永丰舰袭来。
“敌炮！”韩长福呼叫着，军舰向左猛旋转作蛇形前进，四发敌炮弹“轰轰”地在军舰右侧爆炸。
“真险！”欧阳林舰长奔过来惊叹道。
“舰长，长官”，韩长福一边操纵火炮，一边对欧阳林说，“请命令军舰再向前靠近，让我炮火收拾护堤林中的敌炮兵阵地，不捣毁这些叛军大炮，后患无穷！”
“传我的命令，军舰向护堤林再靠近！”欧阳林舰长命令，“各炮注意，点射敌炮，机枪扫射向我靠近的巡逻艇！”说完，他自己跑向一挺机枪，抱住机枪压制一艘冲过来的叛军巡逻艇。
韩长福一看舰上八门主副炮，只有他操作的二号主炮没有开火，顿时两眼凝视敌方阵地。透过硝烟他发现一群敌官兵在树林里忙乎着，好像是在推一门炮进入炮位似的。
“叛匪在转移主炮！”韩长福说，“备弹，捣毁它！”
“炮官”，三炮手冯林问，“盯准没有？”
“准了”，韩长福满有把握地说，“非捣毁它不可！”
叛军炮兵司令王惺庵一看舰炮齐射由他指挥的四门主战炮阵地，命令袁合意：“转移，快转移，不能让这四门主战炮被捣毁！”
袁合意一看王惺庵下达转移命令，就在卫队的掩护下，直奔避炮掩体，气愤地低声骂道：“怕死鬼！”
“长官，四门炮同时转移人手不够！”一个上尉奔过来报告袁合意，“是不是先转移一门？”
“集中推一门，其余各炮停止射击，不能自我暴露炮位，引来舰炮齐射！”袁合意下达命令。
叛军们集中在一门主炮跟前正在喊一二三时，四发炮弹呼啸着坠下来爆炸，顿时血肉横飞，叛军大炮被炸成碎片……
“哎哟……”袁合意倒在硝烟中，右胳膊被炸飞。
“长……长官”，一个伤兵挣扎着说，“快……快给我一枪吧……”他突然头一歪不吭声了，但四肢仍在血泊中扭动。
袁合意痛苦地眨眨眼睛吃力地向前移动。
“打，给老子打！”王惺庵跑过来在硝烟中咆哮着命令。
“司……司令……”
王惺庵寻声一看，上校袁合意正躺在血泊中向他吃力地摇手呼叫。他忙走过去问：“你为什么不反击，集中在一块儿挨打？”
“你命令转移，我……我就执行你的命令……”
“砰！”王惺庵举枪击毙袁合意，“怕死鬼都这样死！”号叫完他扭过头，“各炮停止转移，原地向军舰射击！”
永丰舰上，欧阳林在命令舰炮抵近射击。炮弹的命中率很高，孙中山先生一直在舱里通过双筒望远镜观察战场敌阵伤亡情况，不停地为舰炮击中叛军而兴奋、呐喊！整个战舰官兵都知道总统在军舰上督阵激战，官兵们充满巨大的战斗激情。
“我舰炮已经命中一门叛军主炮！”一个士兵向欧阳林报告。
欧阳林点点头又拿起话筒高声命令：“韩长福，反击。”
“韩长福明白！”他回答时，两眼不眨地在寻找目标，眨眼间他说，“备弹，准备，放！”
一发炮弹拖着火焰直坠炮位，敌炮位一股黑烟腾起。永丰舰炮位上官兵欢呼：“击中了，又击中了！”
“轰！”一发叛军炮弹在永丰舰锚泊处爆炸，淹没了甲板上官兵的欢呼声。战舰在爆炸的气浪中左右大坡度摇晃了两下。
韩长福正要寻找这发炮弹是来自何方之时，欧阳林舰长冲过来：“打掉它，快打掉它！”
韩长福发现一艘叛军巡逻艇，在四挺机枪喷吐火舌中直逼永丰舰，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地命令：“备弹，准备，打！”
一发炮弹命中叛军巡逻艇，只见爆炸声中，巡逻艇被炸成碎片在空中横飞，其中一个叛军的大腿被炸飞，一具无首尸体在水上漂浮了几下后，便沉入水中，其余艇上的官兵也无一幸存。
“速射！”韩长福命令，又一艘叛军巡逻艇被击中起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