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唢呐声的临近,两艘大篷船徐徐落下风帆,几分钟后,大篷船在求岔码头靠岸停住。船上送亲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嫁妆搬下船,最后四名战士抬着花轿,在众人的扶持和簇拥下慢慢下了船。
送亲队伍在唢呐手的带领下,一路上了码头,沿大路往峡谷方向浩浩荡荡而去。他们一走,码头上的哨兵马上走进岗亭用电话通知了警备队。
在峡谷口的路障前,送亲队伍被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拦住了。一个少尉跑到花轿旁边与袁小林握手,笑着说:“袁哥,不好意思,我们得对嫁妆进行检查!”袁小林点了点头,说:“秦排长,别客气,检查吧!”那个秦排长回头大声对士兵们说:“左边起单数出列,仔细检查一下嫁妆!”
于是出来了一半士兵对嫁妆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当确认里面没有藏匿任何武器之后,那个秦排长又来到新娘的花轿前,对袁小林笑了笑,说:“袁哥,我们还得检查一下这里面!”说着指了指花轿。
袁小林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撩起轿帘,秦排长钻进两轿杠中间,探头仔细看了看轿内,发现除了头上罩着红盖头的新娘端坐中间外,花轿内没有任何其他物品。他正要缩回头来,突然发现新娘的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多层首饰盒放在膝盖上。于是他伸出手去,对新娘说:“对不起嫂子,请把梳妆盒让我检查一下!”
他这一说,站在轿旁边的红姐急了,赶紧对袁小林说:“小袁,这是我妹子的贴身首饰盒,里面除了女人用的化妆品和首饰之外,就只有她这些年的积蓄了!这也用得着检查吗?”
袁小林说:“玲儿,你让他检查一下吧,这是我们队里的纪律,谁都不能破例的!”
站在送亲队伍中的田本山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蹙起了眉头,而红姐则准备钻进轿杠中间去阻拦。这时玲儿在轿里说话了:“红姐,人家这是军事重地,我们没理由不遵守他们的规矩。”说着把首饰盒递给秦排长,说:“长官,拿去检查吧!”
“不好意思,嫂子!”说完秦排长接过首饰盒,一层层打开看,发现里面除了化妆品和首饰以外就是一些钱,其他什么也没有。于是秦排长把首饰盒递给玲儿,然后敬了一个军礼,说:“祝袁哥和嫂子白头偕老!”转身跑到前面,朝那些拦在路中间的士兵一挥手,说:“移开路障,放行!”
于是一行人吹吹打打地进了峡谷。一走进峡谷,田本山和李梓楠就不时地拿眼往两旁看,一会儿扫视着两边的绝壁,一会儿又往路左边的小溪里看。而姚怀和唐震武则走在他俩身后,也假装看稀奇似地不时往两边看,但他俩眼睛的余光每时每刻在注意着他们。
峡谷大约走了一半的时候,这支送亲队伍又被一支荷枪实弹的队伍给拦住了。这支队伍分成三排把路堵住。领头的长官把手一扬,说:“停下,请接受检查!”
几个同善社的人开始发起牢骚来了:“巧卵了!刚才才检查,现在又要检查!”
这时袁小林走上前来,说:“杨排长,进峡谷时才检查过呢!”
杨排长年龄看上去比袁小林大些,听了袁小林的话后,他笑了笑,说:“小袁,恭喜你今天成为新郎官了!不过这个程序不能省略!刚才是检查嫁妆,现在要对每个人身上作一次检查!”
“哦!”袁小林点了点头,说:“那就检查吧!”杨排长把手一挥,说:“前面两排听着,认真检查每一个人!”
那些士兵们说:“是!”于是收起枪,来到队伍里,一个一个地搜身。但是由于这些士兵全部是男性,所以女眷们没有搜。当男宾客搜完之后,那些士兵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杨排长一挥手,大声说:“放行!”
士兵们赶紧退到路两旁,让送亲队伍通过。于是一行人又沿大道往峡谷深处走去。终于走到峡谷的尽头,来到葫芦口,又被一个排的士兵拦住了。一个军官带着七八个女兵走到袁小林面前说:“小袁,不好意思,几位女宾还得检查一下!”
袁小林笑着说:“没关系,应该的!”然后对红姐她们说:“红姐,你们让她们检查一下!”
几个女兵面无表情地在女眷们身上上下隔着衣服摸索了一遍后,没有什么发现。其中一位女兵撩开轿帘,待要钻进花轿,却被红姐又给拦住了,说:“新娘的身上也要检查?”
女兵说:“是!任何进入厂的人都要检查!”
玲儿在轿内说:“红姐,没关系,让她检查吧!”
红姐这才让那女兵钻进花轿,对玲儿身上检查了一番。那位军官见没有什么发现,便握了握袁小林的手,说:“小袁,恭喜你!”然后朝士兵们说:“点炮,放行!”那些士兵退在大路两旁,其中两个士兵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于是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这支送亲队伍由两名士兵领着,沿大路往里走去。
这时,队伍里不少人的眼睛都开始贪婪地四下里扫视起来。特别是田本山和李梓楠,从两旁的山崖绝壁到崖下的仓库山洞,从盆地里的阡陌道路到“石窟五间房”,他俩的眼睛不停地看,大脑中不停地记。特别是走过仓库山洞时,他俩的眼睛像两道税利无形的光把山洞口附近的一切都扫了个遍并且暗暗都记在了脑海中。田本山心里暗暗骂道:“八嘎!这座兵工厂如此隐蔽!怪不得我大日本空军飞行员找不到!”
约二十分钟,两士兵把送亲队伍带进二营三连的营房。这里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在山洞通道附近,离周边“村庄”的距离相对比较远。这座营房里该转移的东西特别是枪支弹药都已转移,只剩下一座空营房。新房安排在东南角,这里有一道侧门通向营房外,以便行动起来袁小林可以火速转移出来往山洞通道里撤,而山洞通道口两座暗堡的火力网覆盖这一片地带,足以掩护他安全撤离。
送亲队伍进入营房中间的坪场时,里面出来一大群士兵,走在最前面的是笑容满面的林芳丽。这时她已换上一身崭新的淡紫色衣服,头上是淡紫色的发箍,脚下穿的是一双新布鞋,配上白皙的肌肤,虽是家佣打扮,却不失高贵典雅。她一见送亲队伍进来,马上迎了上来,拉着红姐和燕儿亲热得不得了,一边跟她俩说着话,一边领着花轿来到新房门口。
这时,女眷中的余华莲却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那脸色犹如死灰一般。袁小林把新娘背下轿,刚刚走近新房门,被红姐拦住了。红姐对袁小林说:“好了好了!你把她放进门就可以了,等会儿拜了天地你再进新房吧!”说完把他推出了新房。等新娘进了新房之后,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接过送亲男宾手中的嫁妆,送进新房当中,然后他们开始在院子里摆放桌椅板凳和碗筷杯盏。
当玲儿从袁小林背上下来后往里走时,林芳丽发现她走路有点异样,便问:“玲儿妹子,你脚怎么啦?”玲儿颦蹙着眉头说:“这坐轿真不是个滋味!”然后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红姐接过她手中的首饰盒,放在床头。玲儿问林芳丽说:“姐,这里有开水吗?”
林芳丽四下一看,房里没有热水瓶,于是说:“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说罢走了出去。等她一出门,红姐紧张地轻声问:“千惠子,刚才吓死我了!你把山木君他们的飞镖藏在哪了?”
玲儿对燕儿说:“芝子你快关上门,在外面看着,我受不了了!”等燕儿把房门一关上,她迅速松掉裤带,左手提着裤子,右手伸进裤裆,从下身里抽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红姐说:“快收好,找个机会给叔叔他们!”红姐接过这卷东西迅速放进怀里藏好。玲儿刚系好裤带,燕儿就在外面叫:“袁姐,我来吧!”不久,燕儿提着热水瓶与林芳丽推门进来。燕儿给玲儿倒了一杯水,玲儿喝了几口,把杯子递给燕儿,对林芳丽说:“姐,喝几口水舒服多了!”
正在这时,余华莲与苏云带着几个女眷进来了,其中还有肖明玉和刘巧珍。余华莲一进来就说:“新娘子,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林芳丽一见这几个人进来,心里猛地往下一沉,心里暗暗叫起苦来:“这余华莲不是给抓起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有明玉怎么也来了?昨晚不是说好了不来的吗?”她虽然刚才认真化了妆,形象与穿军装时有很大的不同,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于是只好把脸转向玲儿,背对着她们。等玲儿与她们一说话,她就大声咳嗽起来,同时从身上掏出一条白手帕捂着嘴往外走。玲儿问:“姐,你怎么啦?”燕儿也说:“袁姐,没事吧?”
林芳丽捂着嘴说:“我有点不舒服,出去一下!你们先在这里说说话!”在走过苏云身边时,她不经意地轻碰了她一下。苏云马上会意,说:“袁姑娘,要紧吗?我陪你去吧!”说着挽着林芳丽走了出去。而刚才肖明玉进来时与林芳丽对视了一眼,觉得好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这时一听林芳丽说话,突然想起好像是昨晚一起吃饭的林姐。可这会儿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也跟着苏云说:“我也去!”说罢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走出新房,林芳丽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蹲在地上,轻声问苏云:“惠姐,余华莲不是被抓了吗?怎么就出来了?”原来这位苏云就是杨惠。当初进同善社时,为了安全着想,熊淑萍要她改名换姓,别再用杨惠这个名字,于是才改名为苏云。
杨惠也轻声说:“是因为要她参加这次行动,李梓楠花钱把她给保出来了!”
这时,肖明玉也在她们身边蹲了下来,问:“袁姐,好些了吗?”说着把头伸到林芳丽前面,想看清她的脸。林芳丽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明玉,你不该来!”
这一下让明玉吃了一惊,说:“林姐?你——”
林芳丽赶紧“嘘”了一声,说:“轻点声!”
肖明玉瞪大了眼睛轻声问:“林姐你么时候变成了袁大哥的姐姐了?怎么又这一身打扮?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该来?”
林芳丽说:“一下子跟你说不清!”说着把手中那条白毛帕递给她,说:“你把这条手帕随身收好,晚上遇上紧急情况时就把它拿出来系在手臂上!记着,不要对任何人说!”然后又对杨惠说:“晚上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杨惠说:“好的!”继而又问:“小林,余华莲那里怎么办?她迟早会认出你的!”
林芳丽说:“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她问,我只能说她认错人了!那天我穿军装,她一直低着头,也许不会很快认出的!”
杨惠说:“嗯,到时候我也可以打打掩护。”
她俩这一番对话,把蹲在旁边的肖明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肖大雷和姚怀、唐震武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刘巧珍。原来就在林芳丽她们三个在外面坪场的一角说话的时候,玲儿对刘巧珍说:“姑娘,你出去看看我姐情况怎么样?看她好些了没有!”
刘巧珍应了一声就走出房门,可是左顾右盼却不知道林芳丽和肖明玉在哪儿。她正打算回房去时,却见肖大雷和他两位师兄走过来了。然后她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以后,他们找了一小会儿就在营房一角找到了她们三人。
肖大雷一见肖明玉就低声吼道:“明玉!你太任性了!”肖明玉这时方才感到事情不妙,究竟是什么事,她却一点也不知情。但她却隐约感到事态有些严重,因此肖大雷对她的指责,她一声也不吭。
唐震武说:“算了!来都来了,到时候大家相互照应着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条白毛巾递给肖明玉,说:“明玉,你把这条毛巾带上!”
肖明玉说:“林姐给我送了一条,送巧珍吧!”
唐震武说:“行,巧珍你带上吧!”说完把毛巾递给了刘巧珍。
再说当刘巧珍出门之后,余华莲就神色紧张地说:“情况不妙!”
红姐问:“池田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余华莲对玲儿说:“你这个姐姐是假的!”
玲儿惊诧地望着她说:“不可能!”红姐和燕儿也说:“不会的,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了!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余华莲说:“我上次被抓到通信兵团时见过她,她是通信兵团的军官!虽然今天她化了装,可我一眼就认出她了!”
“啊?”房内的女眷同时大惊失色。玲儿似乎有些不信,问:“池田姐姐,您说的可是真的?”
“没错!”余华莲说。“得尽快把这个情况告诉山木君!这次娶亲是支那人为我们设下的圈套!”
这时,一个士兵在外面坪场上大声说:“喂,各位送亲的宾客,请大家出来吃饭了!”
于是,送亲的人纷纷从营房里走出来,在桌子旁落座,开始大吃大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