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逸才是浦市镇富豪姚遵三之长子。姚遵三在姚姓中本是“绍”字辈,原名姚绍安,因笃信孔子的“三德、三戒”,遂改为“遵三”。二十岁那年,在父母的操办下,姚遵三与镇上另一富商陈云卿之女陈梦绮结婚。虽然陈家小姐知书达礼,而且是浦市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可因为双方从未有过接触,没有感情。婚后长达十年之久姚陈氏竟然一直没能给姚家添得一子半女。父母急得到处烧香拜佛,广结善缘。直到三十岁那年,姚陈氏才生下姚逸才,两年后又添得一双龙凤胎,儿子先出世半个时辰,成了姚家二公子,取名姚逸伦,爱女取名姚逸珠。姚逸才幼时不仅如他的名字一般有着超人的智慧,而且还爱动拳脚。考虑到他是他这一辈中的老大,加上他自己又酷爱拳脚,所以从八岁起姚遵三就让他每天下午去江东天云山浦峰寺,跟方丈费通禅师习武。
姚逸才十六岁那年,教他的私塾先生张昌隆跟姚遵三说:“逸才这孩子天资聪颖,应该送到外面去见见世面,历练一番。”于是,姚遵三听从了私塾先生的话,让他去长沙的省立湖南大学学习商务管理。但姚逸才性格很叛逆,且对经商不感兴趣,因此他在湖南大学只学了一年,又悄悄地考入了黄埔军校湖南分校无线电科学习,而且一直没有让家里人知道。从黄埔军校长沙分校毕业后,他又瞒着家人去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工学部学习电子学。
九一八事件后,姚逸才奉命回国。本来满怀一腔热血想投奔抗日前线,但由于他所学的专业之故,被安排到上海无线电管理局工作。就在他兴冲冲准备去上海赴任时,一位名叫曾云海的黄埔长沙分校校友悄悄向他透露说,这个上海无线电管理局是陈立夫的特务机构,是中央党部党务调查科用来掩人耳目的。一想到自己要用所学专业去为国民党的特务机构服务,他心中就说不出地纠结。于是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上海报到,而是回到了湘西浦市。父母亲见他学成归来,喜出望外。姚遵三每日里带着他和弟弟逸伦各商行转,教他们经商之道,而姚陈氏就张罗着要为他相亲找媳妇。姚逸才一方面应付着父母,一方面伺机从戎,报效国家。
一九三二年一月间,东三省沦陷,日军在青岛登陆,不久又大举进攻上海,“一·二八”抗战爆发。姚逸才在浦市再也呆不住了,于是以熟悉业务为由乘一艘去杭州的货船离开了家。船到达杭州时,他偷偷给家人留下一封信,便准备转道去上海投奔第十九路军抗击日寇,保卫上海。谁知在杭州西湖酒店,他邂逅了从武汉来杭州出差的黄埔校友曾云海。二人久别重逢,分外高兴,自然要喝上几盅。酒席上,曾云海告诉他,他现在供职汉阳兵工厂警卫稽查组,并问姚逸才在上海无线电管理局干得怎样。姚逸才告诉他上次没有去上海,这次才是去上海,但不是去当特务,而是想去投奔第十九路军参加抵抗日寇的战斗。曾云海一听连连摇头,告诉他沪淞战事刚刚结束了,第十九路军已经撤离上海。
这个消息令姚逸才一下子懵了。因为他是乘船而来,一直在水路上,这些天还没有机会看到报纸,这么重大的消息他竟全然不知。曾云海见他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便邀请他去汉阳兵工厂跟他一起干。于是,姚逸才在曾云海的极力劝说与推荐下进了汉阳兵工厂,与曾云海一起同在警卫稽查组任职。这一呆就是六年。到了一九三八年,曾云海已是上校军衔,任警卫稽查组组长,而姚逸才也当上了副组长,挂中校军衔。日军逼近武汉时,刚更名为军政部兵工署第一厂不久的汉阳兵工厂奉命南迁至湘西辰溪南庄坪。
一九三九年三月,汉阳兵工厂在辰溪南庄坪开始重新恢复生产。可是,工厂刚一生产,日军很快就得到间谍与汉奸的密报,三天两头不停地对这个地区进行轰炸。兵工厂损失惨重,曾云海在第一次的轰炸中为国捐躯。后来十一厂迁驻社塘坪,他随未迁川的几个分厂奉命并了进去。
进入十一厂后,由于警卫稽查组团职军官健全,而警备队副队长在宜昌受阻后去了重庆,因此姚逸才被十一厂厂长李代琛将军安排接任警备队副队长一职,但把他军衔由中校晋升为上校。由于他是黄埔生,又在日本帝国大学留过学,加上他精明能干,武功高强,所以深得队长武思廷的赏识与敬重。这次峡谷外出现无名男尸,姚逸才堪察现场回来的分析,武思廷觉得很有道理,特别是这其中有可能牵扯到日本间谍,更觉事态严重。所以他与姚逸才和任可新三人商议之后,一起向厂长李代琛中将作了汇报,并向李厂长建议,姚逸才是土生土长的浦市人,有诸多有利条件,请求让他亲赴浦市彻查此案。
李代琛将军听完汇报后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略一思忖便对他们说:“武队长、姚队长、任参谋长,再过两个月我们厂就要正式恢复生产了!眼下是非常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能给敌人以任何可趁之机!小姚,现在我正式派你去浦市镇秘密查办此案,一定要赶在恢复生产之前把他们挖出来!”
说完他掏出笔来写了一封信交给姚逸才说:“驻扎在浦市的通信兵团华团长是我在黄埔军校教过的学生,你带上我的信去找他,遇事多与他商量,我让他全力协助和配合你的行动!”说完又交待武思廷和任可新:“警备队这边要严加防范,同时随时准备武力支援!”
……
再说姚逸才与袁小林分手后并没有立即回家,他穿过距李氏宗祠不到十米的后弄出来,过新桥,来到得兴门外,但他没有进城,而是沿城墙外的大路一直来到印家桥。在桥上,他远远地就看到离东岳宫不远的一块坪地上立着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面镶着白色牙形边的黑色旗帜,旗上绣“震武镖行”几个黄色大字。他来到那块坪场旁边的一栋屋子旁停下。从建筑形式上看,这栋屋也是一座小窨子屋。这屋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木制黑漆匾牌,上写:“震武镖行”。
大门虚掩着。姚逸才轻轻推开门,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里面应道:“哪个?进来吧!”姚逸才走进屋,绕过隔屏,便看到一个不大的天井,天井正面是堂屋。堂屋不是很宽大,两边也是房间,堂屋正中的神龛上供着关二爷的神像。神龛下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两旁是两把太师椅,堂屋两侧靠壁摆放着插有各式冷兵器的架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坐在天井边认真磨着一把砍刀,一见姚逸才,有些吃惊地问:“你是找人还是要押镖?”
姚逸才说:“我找唐老板,他在吗?”
年轻人说:“他不在,押镖去了!”
这时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从右侧小门走了出来。老人一身苗家人打扮,头上包着青布头帕,腰间系着一条围裙,看样子刚才正在里院做杂活。
姚逸才一眼就认出老人正是二师兄唐震武的阿爸唐云山。当年在浦峰寺练武时他就经常随二师兄到高山寨玩,所以对老人很熟悉。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当下赶紧放下行李箱,朝他深深鞠上一躬,道:“唐伯伯,您怎么也来这里了?”
老人定了定神,把姚逸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说:“您是……?”
姚逸才笑道:“我是震武师兄的师弟才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