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晶的话刚落音,几位士兵应了一声,上前把姚逸才按住,一位士兵取来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几个人把姚逸才牢牢捆住。这时姚逸才注意到那位勤务兵已经不见了,他才明白为什么他刚才离开庄飞囚室时他提醒他注意提防崔景浩!
当下姚逸才镇定地说:“吴狱长,兄弟我佩服你的敬业精神!不过,我想先见见崔狱长。”
“你认为崔狱长会来保护一个汉奸吗?”吴晶冷笑一声,问道。
姚逸才也冷笑一声,反问道:“吴狱长,这汉奸的罪名从何说起?”
吴晶拿起桌上的电文纸,说:“难道这还够不上汉奸吗?”
姚逸才哈哈长笑一声,笑得吴晶心里有些发起麻来。正在这时,白玉兰从中院疾步走了出来,一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大声问道:“吴狱长,姚公子犯什么罪了?你要这样对他?”
吴晶对白玉兰微微一笑,说:“白姑娘,这位姚记者在采访犯人时有一些违规行为,本狱长正在处理。没你的事,你回家吧!”
白玉兰怔了一下,回头就要返回中院,就在这时,崔景浩出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勤务兵。白玉兰正要对崔景浩说什么,崔景浩却一挥手制止了她。然后走到吴晶身边,吴晶见他到来,赶紧起身,把那几张电文纸递给他。厅堂里挂着一盏煤气灯,很亮。崔景浩认真看了一张电文,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抬眼看了一下姚逸才。接着他又一张一张把四张电文全部看完,回头对白玉兰说:“玉兰姑娘,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姚公子一下子回不去了,他要留下来把有些事情说清楚!”
“他犯了什么罪?”白玉兰问。
“我没说他犯罪,”崔景浩放下电文纸,走到白玉兰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带着她往外走。“只是有些事情说清楚一下就可以了!”
白玉兰想挣开他,说:“那我留下等他!”
这时,姚逸才估计想要在这里打电话是不可能了,所以大声对白玉兰说:“玉兰姑娘,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麻烦你路过我家时跟我爹说一下,今儿晚上我可能不回去睡了,叫他不要给我等门了!”
白玉兰正想说什么,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她家离天后宫比姚家大院要近得多,回家根本就不必走到唐家弄去!更谈不上路过姚家大院!姚逸才这样说肯定是暗示她回家报信。她想,看样子自己现在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及时回去报信一定没错。所以不再执意留下,说:“那好吧,姚公子那你自己当心吧!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赶快回家去!”
“好的,谢谢玉兰姑娘!”姚逸才笑着说道。
崔景浩送走白玉兰之后,暗自一笑。他今晚真的是开心极了。自认识白玉兰之后,他就一直为她的姿色所倾倒,原以为一个青楼女子只要花点钱就唾手可得,哪知道这白玉兰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她陪看戏、陪喝酒、陪应酬什么的只要给她钱她都答应。可就是要她出堂时,给她多少钱她都不肯答应。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很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不觉得稀罕,越是得不到手的东西就越是想得到。人的这种特性在向异性求欢时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白玉兰越是不肯出堂,崔景浩就越想得到她。终于机会来了,昨天白玉兰来求他让姚逸才采访一下庄飞,他就趁机提出了要她出他的堂,白玉兰为了帮上姚逸才这个忙,只好答应了他。而且她知道崔景浩的为人,仅得到她是不会满足的,他一定会变着法儿为难姚逸才,要捞点好处的。所以为了让姚逸才“采访”顺利,她把姚逸才送给她的两根金条也以姚逸才的名义送给了他。刚才当姚逸才在里面采访庄飞时,白玉兰就在他卧室里向他兑现了承诺,咬着牙强忍着恶心让他在她身上爽了个够!
然而白玉兰错了!如果庄飞是个一般的犯人,崔景浩既然已经财色双收,那么此事到此也就算完了。可恰恰庄飞不是一般的囚犯,他可是蒋介石密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的“钦犯”!因此当崔景浩答应白玉兰让姚逸才进监狱“采访”庄飞时,这个老狐狸就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姚逸才再走出监狱了!
原来在国民政府的七个技术侦察部门并到“中国黑室”之前,中共高级间谍庄飞一直潜伏在第三技侦科。第三技侦科是受军统局第一处管辖,一处处长便是中统特务头子徐恩曾。当时徐恩曾非常欣赏庄飞的才华,尽管二处处长戴笠几次提醒他提防庄飞,可徐恩曾却认为戴笠在妒忌他手下有人才,一直不予理睬。抗战全面爆发以后,戴笠越来越成了蒋委员长的红人,而徐恩曾则开始失宠,中统和军统各自在掌控黑室的较量中军统逐渐占了上风。这时戴笠开始准备秘密逮捕庄飞,却不料军委会恰在这时邀请雅德利来到黑室工作。雅德利在挑选助手时庄飞是第一个入选的,并被任命为第二组组长。这时戴笠不好再动他,于是派人秘密把他监视起来,一直等到去年雅德利三年合同期满回国之后,他才将庄飞秘密逮捕。但是雅德利在回国前却向军事委员会推荐了庄飞,认为他完全可以顶替他的工作。军委会正要讨论任命庄飞为黑室负责人时,却接到了戴笠送来的报告,要求秘密处死庄飞。徐恩曾得知此事后,大骂戴笠忌贤妒能,认为他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担心黑室被中统把持而故意栽赃陷害。此事最后竟然闹到了蒋委员长面前。委员长非常相信戴笠,但又觉得庄飞这个人才就这么杀掉还是可惜了,可放掉也不行,因为他知道太多的秘密。于是决定暂时关押起来,既不杀,也不放,命人将他秘密押送到军政部联合军人监狱,并给了监狱长崔景浩一纸十二字密令:“不过堂,不刑讯,不探视,不开释”。
由于庄飞是这么一个特殊身份的囚徒,崔景浩怎么会为了讨好一个妓女而轻易让人与他接触,特别是让专爱在媒体上骂蒋委员长的龚大炮的手下来采访他?崔景浩是想利用此人把垂涎已久的白玉兰骗到手之后,再给姚逸才栽个什么罪名关起来,先敲点钱,然后再把他灭口。因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走出监狱半步,否则文章一出来,不管写的什么内容,根据蒋介石的十二字密令,他都是犯了“欺君之罪”!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把姚逸才关起来,因为此时崔景浩已经得知姚逸才是恒泰商行姚老板的大公子。恒泰商行姚老板在浦市是什么身份!他岂能就这样轻易罢手?他要在灭口之前再狠狠敲上一笔!刚才他一见到那几份电文,别提有多高兴了,那可是几份提供给日本人的情报啊!有了这几张纸条,他既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姚逸才以汉奸罪名灭口,还可以在灭口之前让他的老父亲乖乖地送上一大笔钱财!想到这里,他暗自窃笑!
他回到厅堂上,对姚逸才说:“姚公子,年轻人什么事不好做,为什么一定要做汉奸呢?”
姚逸才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他说:“崔狱长,我想单独与你谈谈,可以吗?”
崔景浩听姚逸才这么一说,以为他要单独跟他谈就是价钱。心里暗暗发笑,心想:瞧,来了!银子来了!
于是他让其他人在外守着,自己则走进了中院。待崔景浩一进去,姚逸才走到吴晶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严厉地对他说:“吴狱长,务请保护好这几张纸条,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看到上面的内容,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说完,暗暗一运气,只听见“嚓嚓”几声,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全部断掉。在场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姚逸才冷笑了一声,径直往中院走了进去。
吴晶见他露出了这么一手功夫,话又突然说得这么强硬,而且看到他眼里那犀利的眼神,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把电文纸罩在礼帽下,双手按住礼帽,心里开始一阵阵发起怵来。他不像崔景浩,年纪大了,一心只想捞钱,不计后果。他还年轻,行事得谨慎,否则一不小心断送了前程太不合算。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劲起来:姚逸才究竟是什么人?他要是日本间谍,怎么可能来找庄飞翻译密码?他既然不是间谍,那又为何不走正常渠道来要求见庄飞?而且,从他刚才露出的这一手功夫看,厅堂里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刚才捆绑他时他却一点也不反抗,也不逃走!他究竟是什么人?经过冷静思考,他已经完全排除姚逸才是日本间谍的可能性了。他猜姚逸才要么是共产党,要么就一定是军统!只有这两种人才不会走正常渠道来见庄飞。共产党是因为知道监狱不可能让他见到庄飞,所以才另辟蹊径;而军统是因为庄飞就是他们给栽上的罪名,而且还要处死他,所以知道庄飞不会理他们。他现在暗暗祈祷姚逸才千万别是军统,要不麻烦可就惹大了!可姚逸才自始至终的态度,特别是刚才的语气根本就不可能是共产党!想到这里,他的双腿竟然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再说崔景浩带着姚逸才来到中院,回过身来,却发现姚逸才身上的绳索已经不见了,猛然一惊,但他也不再多想,嘿嘿一笑,说:“姚公子有何话要对本狱长说?”
姚逸才也微微一笑,轻声说:“崔狱长,实话告诉你吧,我并不是记者!”
崔景浩哈哈一笑说:“姚公子果然爽快!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姚逸才微微笑道:“那依崔狱长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崔景浩嘿嘿一笑,说:“你是姚家大公子,要你父亲拿出一半家产来买你这条命,我想他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姚逸才哈哈大笑,笑罢说:“你的意思是,我家要是不出钱,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你是什么人你自己知道,”崔景浩说。“难道你认为你还能活命吗?”
“哈哈哈!”姚逸才长笑一声,说道,“崔狱长,烦请你告诉我,我是什么人呢?”
崔景浩略略一惊,说:“哦?难道你还能否认你汉奸的身份?”
这时,姚逸才冷笑一声,说:“原来你是想把我办成汉奸罪,然后再来敲我家的杠子?”姚逸才往前一凑,对崔景浩说:“那么我也告诉你,你、做、梦!”
崔景浩哈哈一笑,说:“年轻人,说话未免太狂妄了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