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伟站在窗前,从他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银元娱乐城。他一旁站着长相威猛的李东,李东为了体现威猛,脸上的胡子都没刮,因而一张脸黑森森的,仿佛是一座森林,似乎有山岚从这森林里飘出来样。李东手上握把锋利的砍刀,眼睛也盯着银元娱乐城。辉哥和马宇不敢来金圣大酒店了,李培的死与他们有关,他们怕公安突然闯进金圣大酒店抓人,两人便躲在一朋友家。李东那天没参加杀害李培的行动,那天他在洗脚按摩城管事,假如他当时也在,他肯定也动刀子了,他自视自己不是那种袖手旁观的人。他偏过头看着关伟,关伟却仇恨地盯着银元娱乐城,叔叔的死让他很想把银元娱乐城夷为平地。“老子叔叔一世正直,正直得连我这个侄儿送的钱他都不接,却死在这帮外地鳖手上,你说我的脸往哪里放?”他掉头望着李东,“我不把那个姓钟的搞死,我就不是关伟。”
李东说:“伟哥,真要搞就喊住在河边上的那帮弟兄搞。”
“那帮弟兄敢砍人?”关伟问李东。
“敢,那帮弟兄个个身上都带刀。只是这样一闹,我们在长益市就待不下去了。”李东说,“那个陈大队是个六亲不认的公安,那天陈大队说了,我们再闹事,就都抓起来。”
关伟被陈大队训斥了一顿,也知道陈大队跟他叔叔样是不讲情面的。他曾经塞钱给陈大队,陈大队一分不收地退了。过年时,他利用过年的由头提了几条中华烟去陈大队家拜年,陈大队硬是没要,让他把烟拎走了,还说“如果你这样做,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是陈大队的原话。关伟想要是他把银元娱乐城搞了个天翻地覆,那他真的在长益市待不下去了,便恨恨地说:“我们去云南,以前跟辉哥玩的一个朋友,现在在金三角一带贩毒。”
李东说:“贩毒是提着脑袋跑,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怕卵,老话说,富贵险中求,”关伟说,“掉了脑袋也只碗口大的疤。”
电话响了,李东走过去接,是马宇打来的。李东说:“马宇,正好,你是住在河边上的,伟哥要调用你那帮弟兄。”
关伟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床上,说:“你现在还和河边上的那帮弟兄联系吗马宇?”
马宇在电话那头说:“随时都可以联系,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人调来。”
关伟嘿嘿嘿一笑,“他们敢砍人吗?”
马宇说:“他们都是些不怕事的,个个身上都有‘醒头’。只是会要有点钱。”
关伟说:“钱肯定要给,你问问砍一个人他们要好多钱。”
马宇说:“那我问了再打电话告诉你。哦,我特意告诉你,马叫鸡死在监狱里了。”
关伟半天没说话,他昨天晚上还跟李东讨论用什么方法才能让马叫鸡说实话,今天却听到这样的噩耗。他问:“马叫鸡是什么时候死的?”
马宇说:“早两天死的,死在监狱的医务室,一个搞保外就医的朋友说的。”
关伟没说话,马宇又道:“听那个人说,马叫鸡是自己拔掉输氧管和输液管死的。”
关伟感叹说:“我还真错看了他,这个马叫鸡还真是一头讲义气的猪。”
关伟放下话筒,脸上冒出一股莫名的杀气。“马叫鸡死了,”他对李东说,“那个姓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妈的,把那个姓钟的和姓黄的砍了,我们就走人,去云南。”
李东说:“马叫鸡死了?”
“刚才马宇告诉我的。”关伟说,他不愿意再提马叫鸡,“我们这几天找个买主,把金圣洗脚城折价卖给他,把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砍了银元娱乐城,我们就溜之大吉。”
“伟哥你不要出面,事情我一个人搞,你就在洗脚城等我的好消息。”
关伟已经被陈大队警告过,再用这一招,陈大队是不会理睬的。关伟不像李东他们头脑简单,他脑海里有了主意。“不行,在洗脚城不行。我想避嫌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请陈大队吃饭,我跟陈大队边吃饭,边汇报思想谈人生,搞点幽默的,让他们哭笑不得。”
李东赞成地点头,嘿嘿嘿大笑,“你先把陈大队约好,你哪天约好了陈大队,我们就哪天动手。这样,陈大队至少不会找你的麻烦。”
“陈大队是我叔叔的老部下,跟我叔叔一样,也有一身很让人头痛的正气,但这样的人有一点好,就是他不是那种只认头衔的势利小人,我约他,他应该会给我面子。”
电话响了,马宇打来的,马宇在电话里说:“我跟河边上的猴子说了,他说伟哥是他们尊敬的大哥,伟哥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不要钱,只要你用得着他们,他们随时听你调遣。”
关伟很高兴,嘿嘿嘿嘿笑着,觉得自己的名声还是有点用的,“你代我谢谢他们,钱是肯定要给的。我明天就要李东送十万给你,你去给他们。事后,我再付十万。”
马宇说:“那我明天就把十万块钱给他们,要他们做好准备。”
关伟放下电话,起身走到窗前,眼睛就盯着银元娱乐城,问李东:“把手机给我。”
李东把手机给他,他按了陈大队的手机号,通了,陈大队接了,“你这鬼什么事?”
关伟说:“什么时候请你吃餐饭吧?我们谈谈心。”
陈大队听关伟说要找他谈心就笑,“辉哥和马宇有消息了?”
“没有消息。”
陈大队说:“你要辉哥和马宇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我还要找他们,劝他们来投案自首,争取保命。”
陈大队说:“关伟,我要提醒你,什么事情都有个度,过了那个度,再好的朋友我也是公事公办。我这人你应该了解,软硬不吃。你要是晓得他们的下落,你就劝他们来投案。”
“我真的不晓得他们的去向,他们也不敢跟我联系。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陈大队说:“你又打什么歪主意?我这几天在调查一宗大案,等忙了这阵吧。”
关伟和李东于这天下午走出金圣大酒店,开着宝马车驶到了湘江边上,两人下车,走到一片柳树林前,柳树林里有竹躺椅,供到江边的游人休息。关伟在一处躺椅上躺下,面对着湘江。湘江水于这一天碧清碧清,能见度也远,对岸的房屋、树木和电线杆都尽收眼底。有个穿灰色西装的壮汉和一个着黑西装的高个头男人缓缓走来,边走边东张西望。李东对壮汉和高个男人招手,边对关伟说:“辉哥和马宇来了。”
关伟就把头偏过去,当然就看见了他这两个兄弟。辉哥看见关伟很高兴,跑上来笑着说:“老子天天缩在屋里不敢出去,人都缩出病来了。”
“公安局的在找你们,你不缩在屋里,难道被他们抓到监狱里好过些?”关伟说。
辉哥脸上一脸无奈,“天天闷在屋里人会废了去。我这样的人活动惯了,一天不出门就心慌。在家里整整缩了一个月,腿脚都缩麻了。”他说着就活动着手脚。
马宇左右望望,不见有人跟踪他们,这才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望着关伟表白:“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搞,女人也没碰,身上一身的力气,都想去强奸了。”
关伟笑,觉得马宇这个兄弟勇猛敢干,是那种能替他挡子弹的人,就笑。“马宇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义气,最大的缺点就是没脑子。”
马宇说:“要脑子干什么?我只要下面有女人操,嘴巴有饭吃就行了。”
四个男人坐或躺在柳树林里,抽着烟,说着话。天色有些阴了,有一种要下雨的迹象。没几分钟,雨下下来了,打在他们身上。关伟穿一身白西装,见下雨了,就起身说:“走,找个店子喝酒去。”
四个男人走进一家小酒店,要了个包房,关伟坐下,李东、辉哥和马宇才相继坐下。酒店的服务员为他们泡了茶,关伟点了菜,服务员退出去,四个男人就喝着茶。外面下着雨,雨越下越大,天一下子就黑透了。关伟说:“你们不能在长益市呆了,干脆我们一起去云南那边打天下。在外面混几年,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嗯?”
辉哥赞成道:“好啊,我喜欢云南,云南好玩多了。”
马宇说:“那我们就跟着伟哥去云南混,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