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元卡拉OK娱乐城在运动路太打眼了,整日歌舞升平,车水马龙,难免不遭人嫉妒。每天晚上,娱乐城前停满了小车,因停不下而不得不停到街对面的金圣大酒店前,这让金圣大酒店的人非常妒忌。这家金圣大酒店,是家标准的三星级酒店。金圣大酒店里也有一家桑拿中心,之前生意可以说好得吓人。但自从银元卡拉OK娱乐城在他们眼前诞生后,金圣洗桑拿的生意就突然清淡下来了。原因查来查去,最后断定是银元卡拉OK娱乐城挡了他们的财路。请来的风水先生是衡山县人,他指着银元娱乐城说:“那是龙头,你们这儿是龙身,现在龙头活起来了,龙身就受影响。”
金圣桑拿中心的老板有些不服气,问风水先生:“那我们该怎么办?”
风水先生是个歪人,并没真正的本事,他出歪主意说:“你们的头现在被别人占据了。你们必须在楼顶上做一块金字招牌,招牌的箭头直指对面,用箭头刺破对面的生意。”
金圣桑拿中心的老板花了上万块钱做了块像一把宝剑样的招牌,竖在酒店顶上,直指银元卡拉OK娱乐城。然而,一个月下来,生意并不见好转。所有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对面夜夜笙歌,歌声在马路上飘荡,而他的桑拿中心却冷冷清清。
金圣桑拿中心的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姓关,名伟,属于丁建那类人,只是一个在北区,一个在南区。关伟有个叔叔在南区公安分局当局长,做人就有点仗势,什么人都敢结交,什么人都不怕。关伟表面上较平和,骨子里却跟丁建样,是个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且什么坏事都干得出的人。关伟是长益市南区一带的老大,年轻时曾背着把砍刀一路砍杀到监狱,就跟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样,他一下子砍倒了十一个人,名声大噪。出狱后,很多不读书不看报的年轻人都因敬佩他的胆量而臣服于他,称他老大,久而久之他便成了长益市南区黑社会中名声最大的人物。有时候南区一带的小混混打大架,公安赶来了都制止不了,关伟来了却可以调解,这是那些一提及他就尊称他“老大”的小混混们服他。他一句话,一场剑拔弩张的械斗就风平浪静了。一年前,关伟见银城桑拿中心的生意好得吓人,自己也开了家桑拿中心,做起了这一行。这种生意又没什么科技含量,比较好做。正当他蒸蒸日上时,“妖怪”出现了,妖怪自然是银元卡拉OK娱乐城。
“他妈的,不把他搞死,我就活不下去了。”一天,他一脸脾气和忌妒地瞪着银元卡拉OK娱乐城,对他的手下发指示说,“打听一下,看他们是什么来头。”
他的手下打听了,见到了说一口外地话的三狗,回来后告诉关伟说:“伟哥,老板是个年龄跟你差不多的外地人。”
关伟瞪着他的手下,“北方人还是广东人?”
手下说:“讲一口乡里话的湖南鳖。”
关伟脸上就有脾气,想这帮外地鳖开桑拿中心都开到他的地盘上了,那他不正好利用他叔叔打压这帮外地王八蛋?关伟很清楚他叔叔是什么人,是个正直得六亲不认的思想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的老公安。他便笑着向他叔叔举报银元娱乐城的桑拿中心有色情服务。
关伟的叔叔不喜欢关伟,在关叔叔眼里,这个侄儿是不学好的,而且关叔叔知道,他这个侄儿时常用他的名字在社会上招摇撞骗,他早有耳闻,这让他很讨厌,觉得这个侄儿在外面坏他的名声。过年的时候,侄儿来拜年,他还在家里很不客气地训斥过侄儿。
桑拿中心是那两年兴起的服务行业,关叔叔不懂,便问侄儿:“桑拿中心是干什么的?”
关伟就向叔叔解释,叔叔问他:“你的桑拿中心里有没有色情服务,你老实说?”
关伟向他叔叔保证说:“绝对没有,您是南区公安分局局长,我敢搞那种服务的?”他清楚如果他告诉叔叔他的桑拿中心也有这种服务,他叔叔会首先拿他开刀,毫不犹豫地封掉他的桑拿中心。他又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叔叔,您放心,我不敢搞这种服务。”
关局长听毕,放心了点,就恼怒地想,那是个什么角色?胆子如此大,竟在长益市开这样的场所?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他打手下治安队杨队长的电话,“杨队长,有人向我举报,银元桑拿中心有色情服务,你带些人去打扫一下。”
治安队杨队长是个正在恋爱的年轻人,二十六岁,年轻又有理想,自然就很想在公安战线上干一番事业。那天晚上十一点钟,他带着七八个治安队队员和十来个联防队员突然光临了银元桑拿中心,将洗桑拿的十几对男女全拎走了,像赶走一群鸡鸭样,还把在桑拿中心负责的李培和阻挡他们抓人的小马也抓走了。一个联防队员见小马虎着脸不肯走,就很不客气地打了小马背上一拳,“走,老实点。”
小马冲上去揪住联防队员的衣领,吼着说:“你凭什么打人?”
另一个联防队员冲上来,踢了小马的大腿一脚,小马身体一歪,顺势倒下了,趴在地上装死。杨队长很不客气地道:“怎么?不要用轿子抬你吧?”
钟铁龙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电视,石小刚躺在另张床上,两人边看电视边说话。手机响了,是三狗找他。三狗说:“龙哥,出事了,南区分局治安队的把十五个正洗桑拿的客人抓了,李培和小马也被他们抓走了。”
他很吃惊,望一眼石小刚,“我就来。”他对石小刚说:“银元出事了。”
石小刚说:“不是跟治安队的都打了招呼吗?”
钟铁龙的手机里有市局刘副局长夫人的手机号码。他马上打刘夫人的手机,刘夫人接了,问:“小钟,这么晚了还打手机,什么事?”
钟铁龙在手机里说了事,“刘姐,这事恐怕要麻烦您了。”
刘夫人说:“那我跟关局长打个电话,老刘跟他在一个局工作过,我让他放人。”
钟铁龙说:“好,我等你的电话。”
他合上手机,伸手到放棉被的壁柜里,拎出一口黑密码箱,密码箱内装着一箱钱,就是为了应急时用。他穿上西服,系了根黄领带,等着刘夫人的电话。石小刚有脾气道:“是哪个角色居然敢不听招呼,他不想活了?”
钟铁龙递支烟给石小刚,石小刚点上,一脸疑问地望着钟铁龙,两人等了二十分钟,手机仍没响。钟铁龙禁不住又拨了刘夫人的手机。刘夫人在电话那头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要是关局长问你是什么关系,你一定要说你是市纪委何书记的亲戚,懂吗?我是打了何书记的牌子,说是何书记让我打这个电话,他才同意让你们去接人。”
“好的,要是他问,我就按您刘姐说的说。谢谢你,刘姐,你帮了我的大忙。”钟铁龙说,望一眼石小刚,脸上不免有点得意。“走吧。”
两人出门,钟铁龙对迎面碰上的女服务员说:“你给我的房间打扫一下。”
女服务员回答他:“我马上打扫。”
钟铁龙觉得银城大酒店里,还只有这个女服务员长得漂亮。女服务员为他按了电梯,他盯着女服务员,女服务员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扭开了脸蛋。电梯一到,他走进电梯,回头对女服务员一笑,电梯的门关上后,他对石小刚说:“我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味道很正。”
石小刚嘻嘻一笑,“你不是看上了她吧?”
“有一点。”他说。
石小刚也笑笑,“那不简单!”
钟铁龙摇头,“楼下尽是简单的。要不简单才有意思。”
“她可能只有十八九岁。”
“我喜欢她那双眼睛,很清澈,好像可以见底样。你不觉得吗?”
“她应该还是处女。”石小刚淫笑了下,“我刚才看了眼她的眉毛,眉毛还没散开。我小时候听村里人说,女人的眉毛一散,就被男人破了身。再说,她的屁股还是上翘的。”
钟铁龙嘿嘿一笑,“你倒蛮有研究啊。云南妹是处女吗?”
“当然是处女,不是处女我早把她一脚踢开了。”
钟铁龙有点难过地说:“郑小玲不是。”
两人走出电梯,走到停车坪上,开着车向运动路驶去。
三狗在门口等他们。三狗看见他们便把两人引进一间包房,说:“抓人的杨队长说他是奉关局长的命令行事。”
“杨队长?”钟铁龙想起来了,“我们请他吃过饭的,还送了条芙蓉王烟给他。”
银元卡拉OK娱乐城开张时,钟铁龙让李所长把南区治安队的杨队长特意请了来。杨队长很随和,在酒桌上还称钟铁龙“钟兄”。钟铁龙当时觉得杨队长蛮好打交道的,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治安队长的傲气,而且杨队长喝不得酒,一喝酒就打拱手。这些特点钟铁龙还记忆犹新。钟铁龙说:“那天他对我很客气,李所长介绍说杨队长是大学毕业后进公安队伍的。”
三狗说:“杨队长说他是公事公办。”
十分钟后,两台本田雅阁驶到了南区公安分局的大门前,这时已是子夜十二点。传达室前站着两个公安。钟铁龙对两个公安说:“我找关局长。”忽然就认出站在门口的一个与他个头相仿的公安是杨队长,便马上说:“杨队长你好,我们来接人。”
杨队长领着他们向一楼的办公室走去。关局长坐在办公室里,还有三个公安也坐在办公室里,他们看着走进来的他们。杨队长对关局长说:“关局长,他们来接人。”
关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剪着平头,头发有一半白了,方方脸,一张阔嘴上挂着冷峻且讥讽的笑。“你们中哪个是银元的老板?”他不动声色地问。
钟铁龙忙走上去套近乎的模样笑笑说:“关局长,您好。”
关局长脸上没任何表情,“你们胆子蛮大吧,把玩具厂变成了洗桑拿的色情场所。”
钟铁龙立即谦卑地笑笑,递上支软中华烟给关局长。关局长把钟铁龙拿烟的手很厌恶地挡开,冷冷地说:“今天是刘副局长夫人打电话,说何书记要我放你们,不过我警告你们,别在我的辖区内搞色情场所。我丑话说在前,我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钟铁龙潜意识里感到这个关局长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一脸生铁色,冰冷的。何书记是长益市政法委书记,管公、检、法这条线的,电视里常常有何书记的身影。钟铁龙并不认识何书记,但知道这个人,忙说:“哪里哪里。”
关局长虎着脸道:“话我可说清楚,没收的嫖客的钱不退,人可以放。你们要想清楚,在长益市只能做正经生意,开色情场所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走吧,你们。”
抓进去的十五个洗桑拿的男人被关在同一间房子里。铁门打开了,十五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地看着他们,当他们看见总经理三狗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十五个男人就感到轻松地舒口气,其中一个男人大声叫骂道:“日你的娘,人都吓蠢了。”
杨队长瞪他一眼,“莫骂人啊,我警告你。”
钟铁龙看杨队长,杨队长的脸是黑的,明显抑制着恼怒,便说:“走吧,都到银元去压压惊。外面有车,不够就打的,的士到了我们付的士费。”
一男人问:“还到银元去干什么?”
三狗说:“我们董事长亲自出马,当然是好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