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一时语塞,钟铁龙进一步诱她投向龙行长的怀抱说:“龙行长为人很大方,尤其在女人身上花钱如流水,绝不会亏待你。再说你又不要跟他结婚,你男朋友在重庆,天隔地远,他也管不着你,你在长益市也可以找一个情人解解闷么。你怎么那么老土?”
张小姐把目光抛到夜空里,天下着麻麻雨,有一点凉。张小姐穿得少,就缩了下脖子。钟铁龙瞥着她,想他要是拉皮条拉成了,龙行长一定会记得他,说:“你是出来赚钱的,你将来回重庆结婚,也没哪个会拖着你不放。在长益市,我们丁董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龙行长又是丁董的恩人,金阳夜总会当然就是你的靠山。人在外面混,总要找个靠山才安全。”
张小姐担心道:“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同乡姐妹,我怕她们晓得了不好。”
“又不是公开的,你说只是一般的朋友。你放心,没人管你的事。”
钟铁龙又把张小姐带进了热闹的夜总会,一个女歌手正放开喉咙唱《在希望的田野上》,唱得夜总会里充满了希望似的。钟铁龙对盘腿而坐的龙行长一笑,“我替你去开间房。”
龙行长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钟铁龙说,想以后他会用得着龙行长的,走开了。
夜总会在一家宾馆的二楼,这是家三星级宾馆,在长益市算得上人气很旺的宾馆。他经常看见老板们把勾引到的小姐邀上楼,去做两相情愿的事情。钟铁龙清楚龙行长的价值,决定把好人做到底。他下到一楼,走到总服务台开了间单人间,又走进夜总会,见龙行长搂着张小姐坐在他的肥腿上亲着,就笑笑,把房卡给了龙行长。
龙行长快活地拍了下钟铁龙的肩,“兄弟,谢了。”
钟铁龙回到家,郑小玲已睡了。他把郑小玲弄醒了。郑小玲说:“干吗?”
“干你。”他说,把衣服脱得精光。“本来不想把你吵醒,但实在忍不住了。”
郑小玲把他搂进怀里,“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等明年我的公司开业后,我们就结婚。”
郑小玲温情地吻了下他的脸,说:“那你别让我怀孕。”
一个月后,钟铁龙还是让郑小玲怀了孕。“我怀孕了。”郑小玲害怕地说。
钟铁龙的内心被深重的罪恶感狠狠地纠缠着,就像一头狮子死咬着一头挣扎着的雄鹿不放一样,这种感觉让他窒息,甚至在他快乐的时候,这种罪恶感会突然而至,侵蚀他的心,污染着他的快乐,犹如油轮泄漏了石油,仿佛能清晰地瞧见油污沾到了他身上,腥臭难闻,致使他的快乐会突然萎缩,因而一片怅然。他想万一石小刚……他不敢深想下去,觉得既然郑小玲怀了他的孩子,那就留下这个种,免得白来阳世一遭。“那我们结婚。”
郑小玲就搂住他的头,“你得答应我,结了婚,就不能离婚。要不就不结婚。”
钟铁龙把郑小玲的脸扳正,内心很歉疚地盯着她,觉得这个女人真好,愿意为他生子,“你是上帝送给我的最好最美最迷人的礼物,我怎么舍得跟你离婚?”
郑小玲一笑,“真的吗?太夸张了吧亲爱的?”
“一点也不夸张亲爱的,”他说,把她搂到床上,平放下,手指就在她头上梳理着她那头美发。“你没发现吗?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女人当然就是礼物了。”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漂亮,我晓得。”她说。
他瞅着她的脸,眯上眼睛瞅。她的脸白白净净的,眼睛如一弯月亮似的又黑又亮;鼻梁挺挺的,鼻翼窄窄的,鼻头尖削圆润;上嘴唇略有点翘,含几分挑逗意味,充满性感;下巴尖而圆,有一种自信遍布在她的下巴上一般。他喜欢她的下巴。他觉得自己真的不配拥有这个美丽的女人!他用手指轻轻刮着她挺拔的鼻梁,“亲爱的,金阳夜总会有很多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出进进,有的乍一看也很漂亮,但我觉得她们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半漂亮。”
郑小玲的眼睛就亮亮地望着他,“你很会哄女人,你晓得我喜欢听你这么说是吗?”
他问她:“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吗?”
她觉得很幸福道:“幸福。我真切地觉得我很幸福。”
他想假如他没干那桩事,他真愿意和她过一种远离罪恶的,不与人争斗的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自己的好斗和想占有金钱的欲望让他成了个万劫不复的罪恶之人。他起身,把突然而至的一大片阴影像驱赶蚊子样挥手赶掉。她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问:“你怎么啦?”
“好像有只蚊子叮了下我的眼睛,”钟铁龙说,重新伏下身,吻了下她的香唇,“你很美,美得我永远也不可能伤害你。你是我的宝贝,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他看着她,“我发誓,无论我钟铁龙将来发不发财,哪怕我钟铁龙成了千万或亿万富翁,也永远是你郑小玲的丈夫,你郑小玲也永远是我钟铁龙的老婆。我绝不背叛我今天的誓言。”
郑小玲听他这么说,心情激荡,仿佛自己是一朵盛开的玫瑰于水中漂流,漂到了他的身旁,被他捡起来,捧在手心,吻着。她的头上是一轮皓月,她犹如皓月下注目凝望苍天的袋鼠,她觉得自己无须思想了,跟着他,任由他去天涯海角,她只需像绵羊样跟着他就行了。她的身体已柔软得像遇热的德芙巧克力了,说:“啊,钟铁龙,我要你。”
钟铁龙当然就充满激情地进入了她湿淋淋的娇躯。
钟铁龙的心很大,也很野,骨子里是个占有欲相当强的男人。他觉得要结婚,这套一室一厅小了,自己也没面子,就去了房屋中介所,中介所的人带他去看一套两室一厅房,租金为两百元一月。这是一栋建于八十年代中期的楼房,房东说他只住了两年,因为他爱人的单位离这里远,上班不太方便,他只好住到他爱人的单位上去。
钟铁龙看了房子后,决定租道:“我租你的房子,是为了结婚,你没意见吧?”
房东说:“这是好事,当然不会有意见。”
钟铁龙在中介所与房东签了五年的租房合同,付了一年的租金:两千四百元。然后他拿了房门钥匙,和一脸兴奋因而显得更加娇美的郑小玲搂着走了。
这一年的十月,于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两人结婚了。婚礼是在长益市一个叫玉楼东的酒店举行的,办了二十桌,来了很多人,长益市电工厂的人占了十桌,另外的人都是钟铁龙这两年在金阳夜总会结识的新朋友及双方的父母和亲戚。婚礼很热闹,大家都举杯敬钟铁龙酒,钟铁龙唯一一次喝醉就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他不想喝酒,但自己的婚礼就没不喝酒的道理,开始是笑着喝,后来是皱着眉头喝,再后来就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在喝了。人家把他抬到车上,又抬进新房,醒来时已是婚礼后的第二天。他醉了一天,也昏睡了一天。他和郑小玲原打算婚礼的第二天去杭州玩,结果没去成。他睁开眼睛后她惊喜地说:“你醒了?”
“醒了,几点了?客人呢?”
郑小玲笑了,“什么客人?”
“参加我们婚礼的客人,还有我爸爸妈妈呢?”
“你爸爸妈妈和你大哥大嫂今天上午都走了。”
钟铁龙怔怔地瞧着郑小玲,“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二十六个小时。”
“那我们去杭州的火车票不废了?”
“你大哥帮我们把车票退了。”
钟铁龙觉得错过了杭州旅行是自己喝酒喝出的错误,便歉疚地把郑小玲的手拉到嘴边吻了下,脸上淡淡一笑道:“对不起,小玲。”
“没关系,不去正好节约钱,旅游要用很多钱。”
他听她这么说,觉得他找了个会持家的女人,想别看她如此美丽动人,思想却是有节约意识的。“不,我们不能把蜜月就这么浪费掉,蜜月一定要过得有意义。”他走到晾台上,长益市十月的天空灰蒙蒙的。这一片是老居民区,房子就很矮小、陈旧,屋顶黑压压一片,有的屋顶上还竖着电视机天线。他很坚决地说:“我去买火车票,我们去北京玩。”
钟铁龙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带着怀了三个月孕的郑小玲去了北京。他们不但在天安门前照了相,还在皇帝办事的太和殿和乾清宫前照了相。“小时候,一想起北京天安门就觉得很神圣,心里就激动,”他对郑小玲说,“其实也没什么。”
郑小玲倒觉得挺了不起道:“这是皇帝住的地方呢。”
他掉过头来看着郑小玲,“皇帝都死了,现在都是普通老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