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秉元回到子午谷快一年的时间了,他看到子午谷这些年经过天灾人祸的折腾,像个千疮百孔的垂危之人,要想让村人们过上好的生活,必须要改变现状。刘先春心术不正,只知道欺压百姓鱼肉百姓,大肆盘剥中饱私囊。自从孙孬娃死后,再也没人收购山货,只有刘记店铺在刘先春的授意下,压低价格独家垄断。张秉元看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决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改变子午谷,也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
在今年的夏末秋初,张秉元就收集了大量的野花椒籽,准备明年春上用自家的田地办一个花椒苗圃,大力推广花椒的种植。子午谷虽然山多地少却盛产花椒,在汉中境内颇有名气,就连老河口市场也对子午谷的花椒是情有独钟。
张秉元就想走特色种植的路子,得到了村人的大力支持和普遍赞成,只有先让子午谷人摆脱贫困,然后再逐步实施他的计划。从毛蛋娃抢劫子午谷的那天开始,张秉元的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并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父亲和周一青,也取得了他们的一致赞同。
特别是老猎人周一青,当他看到张秉元一身正气,一心维护子午谷村人的利益时,像刀刻斧凿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着张秉元的肩头,感慨万端地说道:“谷中有你这样的后生实在难得,在年轻一辈中孙孬娃已死,除了你就数郝五娃有点血性,可五娃如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担心他呀。”
张秉元听后连忙说道:“谷中正是有了周大叔这样的人,才是村民之幸呀,子午谷的安危还要靠周大叔带领猎人队保护哩。再说郝五娃幼年孤苦深知乡民疾苦,他是不会做出对百姓不利的事来。”
周一青苦笑着说道:“打猎队毕竟人力单薄,如今毛蛋娃经过王三春的武装,已变得灭绝人性手段残忍之极,制造的西乡血案就是实证。要想保住生命财产只有靠自己武装起来,拿起手中驱赶豺狼的猎枪,跟那些土匪王八蛋干到底。只有大家一心自强起来,那些人才不敢来犯。”
张秉元见周一青说得很有道理,马上召集村人,家家配制火枪,不管是野兽还是土匪胆敢再来,就拿起猎枪和他们战斗到底。
一时间,子午谷内打制猎枪蔚然成风,有些家中就有两三杆猎枪。刘先春一见,就站出来说村人大量铸造枪支是想谋反,并要没收猎枪。不想此举差点触犯了众怒,纷纷指责他见了土匪就跑,还不许村人采取应对措施自保。刘先春见村人情绪高涨,不敢强行收枪只好作罢。
刘先春最近又显得无所事事,他见刘毓谦自被毛蛋娃抢去了半袋子现大洋后,对家里诸事显得漠不关心起来,除了逗小儿子玩以外,就把自己关在佛堂里,连见他一面也是不易,把偌大的家业交给赛河坝打理。刘先春也搞不清楚刘毓谦在佛堂里,是面壁思过还是潜心事佛。赛河坝也表现出了过人的能力,她把刘家大院内外打理的比刘毓谦还要周到细致,但她做梦也没想到刘先春利用刘记店铺在做着自己的生意。
刘先春也不过问刘家大院的事务,成天在村里东游西荡,见谁不顺眼就用枪管敲打几下,或把那人臭骂一通。村人私下里说他手中的枪只会吓唬百姓,却不敢去打土匪。刘先春见子午谷没了毛蛋娃的骚扰祸害,又走了郝五娃这个对头,他就是谷中的主宰也是土皇帝,这些百姓都是他的臣民,他要想怎样就怎样。何况现在又有青帮撑腰,除了毛蛋娃会要他的命外,其他人还没和他结死仇,就大胆地在谷中为所欲为起来。
刘先春对村人是越来越凶,可回到家里对菊花却是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知道郝五娃是真心喜欢菊花的,如果他再敢动菊花怕郝五娃找他的麻烦。还有赛河坝成天给菊花灌输女人要自立自强的思想,菊花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强硬起来,他也不敢再糟蹋毒打菊花。
这天晚上刘先春回到家里给菊花赔了半天笑脸,想死皮赖脸地和她住上一夜。
菊花早已心如死灰,对刘先春的回来视而不见只顾埋头做事。刘先春看到菊花冷若冰霜的样子,心中憋闷已久的怒火也跟着窜出,就要发作施用暴力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情敌克星郝五娃,攥紧的拳头才慢慢松开,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腿上。
刘先春急得内心像猫抓一样,在屋里转出转进。最后从家里拿了块花布转身走了出去,消失在子午谷的黑夜中。刘先春走出家门,直接来到一户姓李的相好窗前,他知道那女人的男人刚入冬就到秦岭山中去烧木炭去了,家里只有那女人和娃儿,是个绝好的偷情机会。早在那男人刚走时,刘先春就来敲那女人的窗户。那女人一听,骂声不断道:“短命死的哈东西,你来占了便宜还把那千刀万剐的毛蛋娃引逗了过来,你们把我当成了毛坑尿桶,想屙就屙想尿就尿呀,你还把我当人吗。
再不赶快走开,我就喊人来看看你刘大乡约的真实面目。”刘先春听后吓得逃也似的走了,又去找别的女人,那些女人就像商量过似的,都不再给他半点可趁之机。
刘先春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只在那些女人的身上尽情地发泄满足,却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这天晚上才带了块花布想去讨好一下那女人。刘先春走在路上才发现,那块花布是他当年出狱时,在西乡县城专门给菊花买的,没想到她一直压在了箱底没舍得穿。
刘先春来到了那女人的窗前,按着以前的习惯轻轻敲了三下,屋里的女人就知道是他来了,压低声音说道:“人活的脸树活的皮,你这样没皮没脸的还配当乡约。
堂堂的一个男人连点血性都没有,见到自己女人的野汉子连屁都不敢放,听到土匪的声音撒腿就跑,只知道在村里欺男霸女,算什么本事呀!”刘先春听到那女人的骂声并不气恼,仍是一个劲地说道:“好妹子,你听我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如果土匪来了我不跑,有个三长两短扔下你该怎么办呀,那毛蛋娃可是我的仇人,当年我还打过他哩。”
“姓刘的,你太没血没气了,你咋不说为啥打他呢。他强占了你的女人,你一个大男人就能咽得那口气吗。”
“你的男人也能咽下气,我为啥就不行呢。”
“不要脸的东西还说这种话,我男人可不像你那样窝囊,要是知道了你占着我,不生吃活咽了你才怪呢,还不快滚,等着我喊人抓贼吗。”
刘先春听后吃了一惊,他知道村里家家都有猎枪,一旦听到抓贼把他当成土匪打了就划不来了。忙压低声音说道:“好妹子,千万别喊人,我今天专门给你买了块花布,保证你能喜欢。”刘先春说着,从窗户缝中把那块花布塞了进去,转眼又被扔了出来。刘先春见那女人很是绝情,捡起花布用拳头猛砸了几下窗户,转身就要离去。
正在这时,那女人的窗户猛地打开。刘先春一见心中狂喜,以为那女人回心转意让他进去,忙来到窗台前,跃身就要跳进去。谁知他正在高兴时,一盆洗脚水从窗里泼了出来,刘先春被迎头浇了个浑身透湿。也把他那升腾起来的欲念,随着冰凉的冷水压了下去,接着那扇窗户又重新关上了。
刘先春知道女人泼水是对付野男人的绝招,跳起双脚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婆娘,你敢用洗脚水浇本乡约,难道就不怕本乡约收拾你吗……”任凭怎么叫骂,那女人不开窗也不应声,把好恶霸道的刘先春气得七窍生烟。
刘先春浑身冰冷地走在冬日寂静的旷野中,耳边不断回想着那女人给他说过的话,怎么也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什么女人翻脸的时候比当初脱裤子都快。刘先春魂不守舍地信步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孙阴阳家的门前。他正想绕开时,孙阴阳已从屋里看到了他,并跑出屋来,显得十分热情谦和地打招呼道:“哎呀,是刘乡约呀,到了家门口咋不进去坐会儿呢,这么晚了又到哪儿去呀?”刘先春知道孙阴阳是有名的假谦和,想起以前他和刘家的仇恨,没好气地说道:“我回家去不行呀,从你家门前过路,也要你同意吗?”
孙阴阳见刘先春浑身湿透,忙又说道:“刘乡约,看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看你衣服湿得不能穿了,还是到家里烤干了再回去吧,免得着凉了怎么办呀。”
刘先春见孙阴阳说的有道理,瞪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孙阴阳家自从孬娃死后,家里的生活一落千丈大不如从前,还欠下了一屁股的烂债。孙阴阳变卖了田地,仍是无法弥补外债窟窿,只好忍痛让孙石头退学,暂缓家里困境。
这天晚上,孙阴阳两口子和杏儿母子都在火塘边烤火取暖,看到刘先春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让座。新寡的杏儿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看到刘先春手里拿了块花布,眼里流露出了贪婪喜欢的眼光。精于世故的孙阴阳早看在眼里,怕生意外忙打岔道:
“哎呀,刘乡约呀,真是有好客没有好招待呀。想给你烧碗米酒喝吧,可惜又没酿下。想给你煮点肉吃,过年又没有杀猪,你看我们这日子过得像个啥。”孙阴阳说到这儿,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很是惋惜地一拍大腿道:“可惜我家没有灰面,要不然去借点清油,给你摊几张油饼子,再喝点酒多好呀!”
刘先春听着孙阴阳令人反胃的客套话起身想走时,那块揣在怀里的花布却掉在了地上。杏儿手快一把拾起,极其稀罕地问道:“刘乡约真是有心呀,这是给谁买的啥布料呀。是你哪个相好的有这福气,我要是那个人一定高兴死了。”刘先春从杏儿的眼神和口气中,听出她是想要这块布料,淡淡地对她说道:“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就是了。”
杏儿高兴的一惊一乍地说道:“刘乡约,你真的要送给我呀,那就多谢了,有时间就到家里来坐坐呀!”杏儿说完,趁刘先春出门的机会,快速看了他一眼。善解女人风情的刘先春,在子午谷可是遍尝春色,怎能不明白杏儿眼神中的信号呢。
就在当天晚上,如饥似渴的刘先春顺利地爬上了杏儿的床。
从此,一个失落的男人就和新寡的女人,干柴见烈火般如胶似漆地粘到了一起。直气得那孙阴阳两口子逢人就说:“那可恶的野猫又跑到我家来偷吃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子午谷的冬天,就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中即将过去。年关将近时,杏儿家的债主船老大来逼债了,好在有孙阴阳那张老脸挡在前面,才打发掉了一些债主。
杏儿看着变得一贫如洗的家,有好几天都是冰锅冷灶没有粮食下锅了,正愁着如何过年的时候,刘先春却及时地给他送来了年货。杏儿高兴地把刘先春当成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以前他那副丑恶的嘴脸不见了,还说刘先春果然是有情有义的情种,难怪村里有好几个女人都喜欢他。
孙阴阳见杏儿和刘先春勾搭成奸,竟然到了旁若无人的地步,觉得自己老脸上挂不住又不便出面干涉,只有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差点恨死了刘先春。
孬娃娘也见杏儿在人前一改愁苦悲戚的样子,尽显她人来疯的劲头。就在后面骂道:“男笑痴女笑怪,偷汉的婆娘笑买卖。孙家咋就娶了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婆娘,可怜我那孬娃死后连个替他守节的人也没有。”孬娃娘说完,扑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自从孙孬娃死后,杏儿的婆媳关系就日渐紧张,特别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人就最容易变得小肚鸡肠,杏儿婆媳之间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得脸红脖子粗。
杏儿见孬娃娘用如此歹毒的话骂自己,也针锋相对地回敬道:“有×不卖白受穷,人家卖×你眼红,有本事也去偷个汉子,换点年货回来呀。吃人家的下眼食还那么凶,真是白活了那么大年纪。”
孙阴阳听后,气得脸色铁青胡须乱抖,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是丢死人了,孬娃周年刚过野汉子就进了房,真是没良心呀。婆媳不和天天争吵,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喝口凉水也要捶后背才能咽得下去呀!”
邻居见孙家又要开战,连忙过来劝孙阴阳两口子道:“算了,大家少说几句,你们现在是人老无用。睁只眼闭只眼,学会装聋作哑,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话不说,这样才能有饭吃呀。”
孙阴阳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但始终咽不下那口气。心想杏儿偷谁都行,就是不许她偷那刘先春,他和刘家多年的积怨还没化解,认为是刘先春想让他家的脸无处放,才故意来勾引杏儿的。孙阴阳也把儿子的死,全归罪到了刘先春的头上,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自家也不会败落到如此地步,儿子也不会冒死赶船去老河口。孙阴阳想到这儿悲从中来,拉着孬娃娘伤心地哭说道:“臭泥鳅偏有饿老鸹去啄哩,可怜我那儿死得惨呀,如今他的仇人却成了自己女人的床上客,这叫什么事呀……”
孬娃娘也在边上大放悲声,哭起了她的儿子来:“我那可怜的儿呀,枉你有副好心肠,帮助别人却败了家,现在咋没有人来可怜我们呀。如今我们被你的女人欺负,你在阴曹地府可要睁开眼睛看看呀……”
村人们见孙孬娃当初确实只想帮助村人,才遭此横祸和破败,如今生活无靠家庭不和心中过意不去,在年关将近之时,村人自发地接济孙家,大家有钱的捐钱,有物的拿物,再次向孙家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孬娃的家人遭罪。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把孙孬娃当成了子午谷中最有良心最有本事的义商。
刘先春看到孙家的衰败已经成定局,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只要孙家闹得越凶,就达到了他要报复孙阴阳的目的。谁让他当初老是和自家较劲明争暗斗呢,刘先春见正是自己一举打败了孙家,也将对他极有威胁的孙孬娃送了命。如今自己又占了他的女人,让孙家从此在子午谷中没了出头之日。正在他高兴时,村人却自发地给孙家捐款捐物。那张秉元也像专门和他作对似的,表现的特别积极,心里又恨死了张秉元,觉得他是自己的另一块绊脚石。
孙家穷困潦倒后,常姓船老大又逼债上门了,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来到了孙家讨要船钱。正在磨汤圆粉的杏儿知道来者不善,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招呼起来,想让他多拖延点时日。船老大见只有杏儿一人在家,心生邪念地说道:“杏儿呀,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总该打发一点,也让我过个好年吧!”
“大哥呀,叫化子也有三天年,过完年我想办法还给你们,请你高抬贵手再宽限几天吧。”
那船老大见杏儿风韵犹存,满脸淫邪地说道:“听说你找了个相好的,咋不让他替你还债,难道让他白睡呀。你要是能陪我睡上一回,可以从老债中扣除。那条船可是我大半辈子省吃俭用制下的,现在没了我们一家也没法过了,咱们找个折中的办法吧。”
“姓常的,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好歹你也是和孬娃风里来浪里去,一起滚打过来的兄弟,自从他死后你不但不帮衬,还三天两头地催要。当初孬娃也没亏待过你,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竟然说出这种话,你把老娘当成什么人了?”
杏儿越说越气,看到他无耻嘴脸,恨不得打他几个嘴巴才解气。
“我也是为你想办法吗,与其让别人白睡,还不如给我抵点债,也是物有所值吗,我还不是为你好呀?”
“你在外面欠了债,咋不让你老妈用身子抵债呢?”
船老大见杏儿欠债还骂人不禁大动肝火,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破口大骂道:
“不要脸的破骚货,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你不就是个婊子吗,老子能看得起你那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尻子像窑门还要装个正经人。”
那人的一记耳光,彻底把杏儿打懵了。她想起当年买卖红火时,子午谷上下谁不对她谦恭有礼,极尽吹捧之能事。如今人死灯灭时过境迁,有人竟如此对待她。
杏儿想到这儿,瘫坐在地上哭叫起来:“短命的孙孬娃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当初舔你尻子拍马屁的那些人,如今是怎样欺负我们的呀,你一身轻松地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的外债,现在连年都过不安生呀……”
就在杏儿大放悲声痛哭亡夫时,她那十二岁的儿子孙石头打柴回来了。一见有人欺负她娘,忙过来用身子护住,对那船老大说道:“不许欺负我妈,有事跟我说,我是家里的男人,凡事都有我顶着。”船老大见孙石头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中带有一股狠劲,低头问道:“石头娃,你大孙孬娃是最孬的人,他欠的债你为啥愿意还呀。”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我大不是孬种,他是子午谷的大强人,也是最好的生意人,我能有这样的大才是我的福气。”
孙石头的话一落,噎得船老大作声不得,对眼前的孙石头刮目相看起来。知道他心思缜密反应奇快,日后绝非甘居人后的人下之辈,忙回到家里,暂时没有再向孙家逼债。孙石头勇退债主的事在谷中传开后,人们都说那孙石头从小胆量过人,日后定成大器。
这事传到刘先春的耳中时,震惊之余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此人不除,日后定成他的强硬对手和心腹大患,不断盘算着如何让孙石头在谷中永远消失以绝后患。
正月初一这天一大早,人们推开房门一看,子午谷上下一片银白,大雪飘飘洒洒下个不停。新年的第一天普降瑞雪,预示着今年将是一个大丰收年。洁白的雪花把子午谷山川河流装扮的异彩纷呈银妆素裹,远远望去就像是个童话世界。田间地头也被大雪覆盖,顽强的青苗钻出雪层,只露出头部的一点绿色,点缀着这个银白世界。村庄房屋上的厚厚积雪,映照着家家户户火红的春联年画,把新年的氛围烘托的热闹祥和。
杏儿为了驱赶一年中的不祥和晦气,穿上了刘先春送给她的花布做的衣服,故意在村人面前显摆起来。刚走出门迎面碰上了回家的菊花,杏儿不知道这块布料是刘先春买给菊花的,走到菊花的面前炫耀地说道:“菊花妹子,你看这身衣服好看吧,这可是专门托人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布料呢。”菊花见杏儿身上的布料,正是自己压在箱底多年的布匹,心里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正要转身走开不想理她,又见她很是骚情,以为故意在对她挖苦刺激,没好气地说道:“好看,好看得很呢,像你这样的好身材,披蓑衣都是好看的。”
“菊花妹子,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咋这样跟我说话呢,是不是又被哪个男人甩了,心里不高兴找我撒气呀?”
菊花见杏儿得理不饶人,说话尖酸刻薄,气愤地对杏儿说道:“好狗不挡道,我还有事情你赶快给我让开。”杏儿听菊花在骂人,揪住菊花说到:“今天不说清楚就不许走,正月初一你就给我找事端,到底是啥意思呀?”菊花这时再也忍无可忍,反手抓住杏儿的新衣服,几把就撕成了布绺绺。一边撕一边还狠狠地说道:“我让你穿,我让你穿……让你这个瘟神到处显摆……”
杏儿不明白菊花为何这样,又见她把自己惟一的新衣服撕烂了。抓住菊花厮打起来,也骂骂咧咧地道:“我穿新衣服管你屁事,心里有啥不平的竟对衣服撒气,有本事也让人给你弄一件新衣服看看,还不是让人白睡了像只破鞋样又被甩了,牛肉吃不上却在狗身上报仇。”杏儿从菊花的举止语气上,渐渐知道了她发火的原因,毫不留情地回敬骂道。
菊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毫不示弱地和杏儿扭打在了一起。嘴里还不住声地骂道:“不知廉耻的寡妇婆娘,偷了别人的男人还这么凶狠,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呀。”
两个女人相互打骂和哭叫声,奏响了子午谷新年的序曲。子午谷的新年,就在两个女人的打闹中开始了。
新年刚过不久,人们对已逝的民国十九年那动荡不安的社会局势,和风雨飘摇中的子午谷充满着无奈回味的同时,在心里也急切地盼望着,从此能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三二年不简单,徐向前领兵到陕南。
一仗打到汉中府,陕南红了半边天。
这是自民国二十一年起,流传在汉中境内的一首民瑶。当这首民歌唱遍了秦巴山区汉江两岸时,红四方面军经汉中入川北,建立了稳定的革命根据地。就在这年的冬天,徐向前、李先念、徐海东和郑位三等同志在川陕一带领导红军和当地民众,轰轰烈烈地闹起了革命并建立了苏维埃政权,也把第二次国内革命推向了高潮。当地民众还载歌载舞地唱道:
“大田栽秧排对排,红军队伍开过来。
还没喝口老鹰茶,赶快下田脱草鞋。
叫声二娃跑快些,快把茶壶提出来。
不是红军进巴山,秧苗哪能把头抬。”
就在秦巴山地红红火火闹革命的前夕,汉中的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领导这次活动的正是私渡人氏陈浅伦。
陈浅伦自从担任共青团西安市委组织部长和团市委书记以后,以《西北文化日报》记者和教师的身份从事革命活动,并于这年的二月回到汉中,领导群众开展学生运动和农运。不幸的是,就在著名的“红五月”事件中,不幸被捕关进了汉中监狱。同时被捕的还有一些学生。敬斋先生知道这个消息,已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敬斋先生近来一直忙于他的《西乡掌故》一书的编撰工作,虽然他每天都沉浸在西乡山水那如诗如歌的美丽传说中,但作为老革命人士仍是十分关心时局。当他听到陈浅伦被捕入狱的消息时不由忧愤焦虑,他认为陈浅伦是个有为的好青年,便想悄悄地到汉中去营救陈浅伦和学生出狱。
几天后,敬斋先生来到了汉中府,开始四处奔走营救青年学生和陈浅伦。他不露声色地利用国民党元老的资格,要求当局释放学生和陈浅伦。经过各方努力,当局迫于舆论和压力,只好将被捕的学生和陈浅伦释放。陈浅伦等人被营救以后,敬斋先生就悄俏地离开了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