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到父亲的惊恐表情，高蕴文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好在他反应快，连忙编造了一个完美谎言：“那是我上街玩的时候，听百姓议论小勃律背叛大唐与吐蕃联姻，阻挡西域众国向我天朝进贡。当时我就想，以皇上的圣武，必定发兵征讨。后来果不出我所料，安西四镇节度使田仁琬进行了三次讨伐，可惜均未成功。而今父亲被命为行营节度使西征，必是圣上要你出兵小勃律。”
高仙芝得知不是机密泄露，而是爱子见识过人，于是非常高兴，心中之阴翳也一扫而去，微笑着问道：“文儿有如此见识，为父的很是欣慰。你再说说看，为何我出兵必胜。”
高蕴文皱着眉头，心里暗自骂道：“我怎么又多嘴了，历史上说你赢了你就赢了呗，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啊……”
为了不露出破绽，高蕴文不得不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历史书上高仙芝征战小勃律的细节，慢慢说道：“父亲勇决骁果，威震西域，小勃律不足破。只是父亲远征有三利三不利，请慎察之。”
“哦？文儿且细言之。”高仙芝听闻此言，虎躯一震。
“兵力单薄，难以与小勃律和吐蕃两国抗衡，此一不利；远征路途遥远，我军体力消耗过大，小勃律以逸待劳，此二不利；安西四镇节度使田仁琬连征三次皆败，我军士气不振，此三不利。”
“那三利呢？”高仙芝大惊，急切地问道。
“我军士兵不足，但西域地势辽阔，反而行军更加隐秘，便于奇袭，此一利也；路途虽然遥远，父亲不如只带骑兵轻装简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途奔袭，小勃律一战可定，此二利；田仁琬连征三次皆败，倘若父亲此次得胜，军中威望无人能敌，此三利也。”高蕴文好容易把话编圆，长长地吁了口气。
高仙芝霍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高蕴文，喃喃地说道：“我儿真乃大将之才……”
高仙芝被高蕴文的话深深震撼了，这哪儿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所能说出的啊。想起爱子出生时的异象，高仙芝已认定此子将来必成大业。
高仙芝象在笼子里的老虎一般来回度着步，时不时地看儿子一眼，最里喃喃地念着：“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高蕴文看到父亲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只可惜你年纪太幼，不然为父的一定带你出征，扬我高家父子威名。”
“文儿不怕，愿随父出征！”高蕴文想到终于可以和唐朝名将一起征战沙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万万不可，你是我高家唯一血脉，倘若有个闪失使我高家绝后，你何颜去见列祖列宗！所以，在你成亲之前，不得从军。”高仙芝打断儿子的话，威严地说道。
眼见幻想破灭，高蕴文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出了惊天动地的三个字：“我绝食。”
由于高蕴文出生以来的异常表现，高府上下都已经把高蕴文当作天神转世，高家光耀门楣的希望，不敢让他受丁点委屈。包括高仙芝自己在内，就算高蕴文再怎么捣蛋，也从来没责打过他一下，逐渐养成了高蕴文的一些怪脾气。
只要没同意他的要求，他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不吃饭，直到全府上下求爹告奶的妥协。
高仙芝一下就火了，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嚣张了，父亲面前都敢如此无礼。正作势要打，高仙芝却又心疼起来，谁叫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呢，是高家的独苗苗。而且自己的儿子就算不是天神转世，却也是文武双全，人见人爱的英俊少年，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高仙芝把已经伸出去的手猛地拍在自己腿上，无奈地说道：“罢了。文儿，你先起来。”
高蕴文大喜，连忙爬起来问道：“父亲可是答应了？”
高仙芝瞪了他一眼，说道：“随父出征之事休要提起。不过你既然有征战建功的志向，为父的也成全你，你就陪舅舅封常清替为父招募800士卒吧，好好的训练他们。你舅舅心思缜密，精通兵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正好跟着舅舅学学。还有你要切记，人数不可多，800人足已。” 高仙芝想利用招募军队来让儿子锻炼。
高蕴文见父亲如此坚决，想到既然不能远征西域，那通过募兵练兵来过过将军瘾也是好的，便痛快的答应了。
十日后，高仙芝在监军边令诚的陪同下，以李嗣业、田珍为前锋，率手下席元庆、段秀实等诸将出征小勃律。
封常清对于去不去小勃律无所谓，本来他的长处就是治政不是征战，而且陪着自己的外甥练兵玩也不错，毕竟都是一家人。外甥出息了他脸上也有光，何况自己的儿子封平也可以跟着长长见识。
就这样，高蕴文刚送走父亲，一纸募兵文书就贴在了城门口，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
“喂，秀才，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一个高大的彪壮汉子大声地着旁边的白衣秀才，声音有炸雷一般。
“你不会自己看啊！”白衣书生被吓了一跳，恼怒地转过头来，本想呵斥对方几句，却没料到问话这个人身长9尺，豹头环眼，连鬓络腮胡须呈爆炸状，半敞的胸口胸毛外露，一副杀人恶魔的派头，心头一惊，连忙向旁边躲去。
“呵呵，可我不识字啊。”壮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可那书生却已躲远了，弄得他好不尴尬。
“刚才已经有人念过了，是征募士卒的布告，愿意参军三日内到校场报名。如果被征入伍，不但免租赋而且每天粮饷20钱，战时每天40钱。40钱啊，可买一斗米了，比种地可划算多了。”旁边有个农夫模样地人看他可怜，替他解了围。（一升米现在重1.25斤，10升米为一斗，一斗重12.5斤，＝6.25千克）
“啊，每天20钱……其他军队可才10钱啊！多谢这位大叔。”壮汉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拱手而去……
此时的校场口已经是热闹非凡，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把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报名的、凑热闹的、玩杂耍的、摸包的、卖香烟的、抱着孩子喂奶的（诶，这位看官问的好，所喂何奶？这个……编辑曰：不可说，不可说。）反正还是那一个字，热闹啊。
点将台上只有高蕴文、封常清、封平在座，其他将领都没到场。不是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夫蒙灵察发话，现在高副都护深受皇恩，不日就会任一方节度使，既然他授权儿子和家将征兵，那也就由他去吧。
夫蒙灵察其实当时还有个想法，高仙芝此战胜负难料，倘若胜了就连他自己也是有功劳的。所以安西诸将对高蕴文这小子的“胡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儿，你在告示上写的饷银是不是太高了？20钱一天，那可是800人啊，一天就是16000钱，一个月就是……”封常清忧心冲冲地说道。封常清当时主要是负责后勤的，对高蕴文这样大手大脚很是肉疼。
“舅舅，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直接归属我父亲的第一只部队，必须要以厚恩搏众望。我知道舅舅你心疼钱，不过你放心，不会多花一个子儿，你就等着看好吧。”高蕴文的脸上泛着坏坏地笑容。
“唉……”封常清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舅舅，现在已经有多少人报名了？大概都是些什么人？”高蕴文见到封常清不高兴，于是换了个话题。
“1000多人吧，多是附近的农夫。”封常清对于这样的成绩比较满意，毕竟这样的待遇对老百姓来说要比种地放羊强几倍。
“那好，我和封平到处看看，舅舅你先选着吧。”高蕴文有点坐不住了，想趁父亲不在家好好玩玩。
“什么？这可是以你父亲的名义征募士卒啊，你怎么能离开。”封常清急了，霍地站了起来，刚想斥责高蕴文两句，谁知脚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
“是以我父亲名义征兵啊，可又没说是我亲自选，舅舅你就代劳吧，哈哈……”封常清本来脚就有些跛，背还有点驼，只是现在身份高了，没人敢笑他。可高蕴文哪儿管这些啊，仗着封常清平时最宠他，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封平也想笑，可他哪儿敢啊，只好紧绷着脸，愁眉苦脸地忍着。
有读者置疑为什么高仙芝敢擅自征兵，这就涉及到唐朝的兵制了。唐朝初年实行的是府兵制，后期是募兵制，有以下几个区别：①府兵是均田农户按规定出丁，募兵则是自由应募；②府兵需自备资粮，募兵的衣食等由国家供应；③府兵是兵农合一，亦兵亦农，募兵是终身职业兵；④府兵是兵将分离，募兵是由将领长期统帅，兵将间有隶属关系。
所以府兵制也就是一种藏兵于民的制度，无事耕种，有事出征。但是随着土地的兼并和“均田制”的破坏等多种原因，到了玄宗开元年间，竟然出现折冲府无兵上番的局面，府兵制名存实亡，募兵制也随即出现。
（开元十年）张说建议，请招壮士充宿卫，不问宿投（免除各种徭役），优为之制，逋逃者必争应募。上从之。旬日，得精兵十三万，分隶诸卫，更番上下，兵农之分，从此始矣。
——《资治通鉴》卷212
到了开元二十五年，唐政府索性下敕：“于诸色征人及客户中，召募丁壮，长充边军”，称之为“长征健儿”。从此以后，更番戍边制度，已经不复存在，征募到的长征健儿，便成为终身的职业兵。……于是“帅不土著，无家族之顾”，藩镇的将帅，就利用这一弱点，威胁利诱，使士兵服从他，来对抗朝廷。
——王仲荦《隋唐五代史》
所以说，当时高仙芝虽还不是地道的节度使，但是既然皇帝特命为“行营节度使”，他管辖下的官员都可以先斩后奏，何况临战征兵这种合乎清理的小事。只是本书既然架空历史，有些细节问题可能无法兼顾，请各位读者见谅，以玩笑心情待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