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鄙人无能,贵公子不是鄙人能教授的,故请辞,望恕罪。”一个青衣儒士对高仙芝抱拳说道,转身欲走。
高仙芝正在花园的湖边擦拭腰刀,闻言大惊,连忙起身挽留:“许先生乃名动京师的大儒,何出此言?可是我那逆子顽劣,惹恼了先生?”
许先生长叹一声:“唉,贵公子真奇才也,只怕天下无人可为其师!”
“许先生谬赞了,想那小子年仅八岁,能有多大能耐。”
“贵公子乃文曲星转世的传言果然不假,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博学强记,而且聪颖无比,文章天成,鄙人亦自叹不如。不是鄙人不愿有这样的好弟子,而是才疏学浅实不敢当。”不等说完,许先生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仙芝呆呆地看着许先生离去的背影,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连许先生都教不了蕴文?这都是第十四个老师了啊……”
“那是他们没用,一群寻章摘句,附庸风雅之辈而已。”高蕴文从旁边的树丛里跳出来,嬉皮笑脸地对着父亲说道。
“混帐!人家可是名动京师的大儒,你小孩子家懂什么。你又怎么为难老师了?”高仙芝有些恼怒。
“我没为难他啊。”高蕴文一脸委屈地说:“今天他教我们对联,唠唠叨叨说了半天什么欹对正,见对闻,偃武对修文。我听得不耐烦,就写了个上联让他对,结果他看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就跑了,哈哈……”
“胡说,许先生何等才学,岂会被你考倒。”
高蕴文见父亲不信,连忙申辩道:“真的,莞儿当时在场,你可以问她呀。莞儿,你快出来,把今天的事给父亲说说。”高蕴文跑进树丛里,把一个绿衣少女拖了出来。
这个少女是封氏怕高蕴文独子孤单,专门安排给他的贴身侍女和玩伴,唤作莞儿,从高蕴文五岁起就陪伴着他。莞儿看上去和高蕴文年纪相仿,一头柔顺光亮的秀发梳成双环垂于耳边,身着绣着彩蝶飞舞的浅绿半臂裙,内衬丝质白襦,圆圆的脸上嵌着深深的酒窝,虽然稚气未脱,却无疑是一个美人坯子。
莞儿没办法,只得上前先给高仙芝请安,怯生生地说道:“少爷没骗老爷,那个许先生确实没有对出少爷的上联。”
高蕴文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捏了捏莞儿的手,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莞儿不必如此拘谨。你自幼与双亲失散,典与我家后虽名义上说是文儿的侍女,其实我和夫人早已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连读书习字都是让你们一起的。”笑了笑,高仙芝转过头继续对着宝贝儿子说道:“你这个不肖子,哪儿有弟子考老师的……先说说你出的上联是什么?”高仙芝没注意到儿子的小动作,好奇地问。
高蕴文蘸着池塘里的水,在地上写了七个大字:烟沿檐沿掩燕眼。
不顾愣在旁边的父亲,高蕴文不屑地说道:“连个对子都对不了还名动京师呢。父亲,你要是还请老师就让他先对个下联来看看吧。”
莞儿也点头说道:“是呀老爷,这都是少爷难走的第十四个老师了。少爷很聪明,而且略微诵读就可举一反三,还常常提出好多老师都回答不了的问题呢。”莞儿很为高蕴文的成绩骄傲。
“嘿嘿,莞儿也很聪明啊,干脆以后我教你好了。我当先生,你当弟子。”高蕴文得意忘形,准备开山收徒了。
“好呀好呀。”莞儿听到少爷夸他,一时高兴就傻呼呼地答应了。
“咳,咳……”高仙芝有点尴尬,作为军旅出身的他识字不多,根本就没把这对联看懂,于是转移话题说道:“那你想学什么?你才八岁,不可能就这样玩一辈子吧。”
高蕴文歪着脑袋想了想,兴奋地说道:“父亲,我看不如由您来教我骑马射箭。您不是常夸自己的骑射之术你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么?”
听到儿子如此崇拜自己,高仙芝心里很是舒坦,虽然脸上仍坚持着父亲的威严,但说话的语气却柔和了许多:“文儿,你有这样的志气为父的很是欣慰。既然这样,那为父的从今天起就教你骑射。你去让高福准备,明天我带你去打猎。”
高蕴文一声欢呼,拉着莞儿蹦蹦跳跳地向大厅跑去,心里激动非常:安史之乱快来了,所谓乱世好发财,那些酸溜溜的文言文没丝毫用处,还不如学些武艺防身。
天宝六年,也就是高蕴文十五岁那年,高府迎来了一道圣旨:大唐玄宗皇帝任命高仙芝为行营节度使,即刻率步骑一万远征小勃律(今巴基斯坦吉尔吉特)。
原来吐蕃以武力迫使小勃律与之联姻,由于小勃律地处西域要冲,小勃律的转向使得西域诸国向唐朝进贡的通道被堵死,于是“西北二十余国皆臣吐蕃”。由于小勃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上吐蕃重兵驻扎于此,当时的四镇节度使田仁琬等人曾3 次讨伐均未成功(“安西都护三讨之无功”),惹得龙颜大怒,再次宣诏命高仙芝出征。
当时高仙芝已经累功官至安西副都护、都知兵马使,而这个诏命的下达,无疑体现了皇帝的信任,也使高仙芝的政治生涯向前跨了重要的一步。
本来按照高仙芝的官职来说,这次任命是反常的。因为前此几次用兵都未能成功,此次用兵,为表示对高仙芝的宠信,玄宗才特别下令任命他为“行营节度使”。此处的“行营节度使”是玄宗“特敕”成立的,说明派军出征而称行营,其长官称行 营节度使,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计。
高仙芝接旨后又喜又愁,喜的是皇恩浩荡,自己被皇帝信任,此战若是成功,自己这个临时的节度使说不定就是正式的了,那可相当于坐镇一方的诸侯啊;愁的是小勃律太远,而且有吐蕃助战,之前安西四镇节度使田仁琬、自己的顶头上司夫蒙灵察等曾三次讨伐均未成功,何况自己只率一万人马进行跑那么远客地作战,只怕这次是有去无回。
正在高仙芝叹息不已的时候,自己的宝贝儿子高蕴文一身劲装走了过来。高蕴文经过这几年的打猎训练,身体长得非常健壮,比其他同龄人也高大许多。而且高蕴文也继承了父亲英俊的相貌,虽然刚满十五岁,却是远近有名的富贵美公子,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高蕴文看见父亲坐在厅上,也不管高仙芝一脸的郁闷,吵着要父亲陪他练习射箭。
高仙芝对这个宝贝儿子也是越来越疼爱,短短几年高蕴文已尽得他的真传,无论骑马射箭还是单兵搏斗,在安西府已经没有什么对手。最厉害的是高蕴文一手好箭法,可挽强弓五石(一石是100来斤。)左右开弓,百步穿杨,和他父亲一起被喻为“大小飞将军”。
“走嘛父亲,明天我要和封平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比射箭。不要那么小家子气,我才不信你没绝招了。再传我两招绝的,让我好生震震他,好歹我也是你亲生的啊。”封平是高蕴文的舅舅封常清之子,比高蕴文小一岁,和高蕴文从来是形影不离的。
“文儿,不要胡闹,让为父的静一静。”高仙芝没精打采地说。
高蕴文终于发现父亲的愁闷表情,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父亲?”
高仙芝长叹口气,站起来拍了拍爱子的肩膀,说道:“皇上下圣旨了,任命我为行营节度使,率军一万西征。”
“那是好事啊,父亲正可以此建不世之功业。”高蕴文兴奋地说道。他知道,按年代推算的话,高仙芝今年应该是出征小勃律,而且获大胜。高蕴文开始盘算着怎么让父亲带他一起去,好让自己积攒作战经验。
“你还小,不懂。”高仙芝苦笑着摆摆手,颓然坐下。
“不就一个小勃律嘛,以父亲的武勇,还不是手到擒来。”高蕴文满不在乎地说道。
“咦……文儿从何得知为父的要征讨小勃律?”高仙芝闻言大惊,这可是军事机密啊,泄露出去是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