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觉得该如何处罚这两个人?”高蕴文已经得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和封常清在点将台上商议如何处理。高蕴文虽是这八百汉子的主帅,可在很多具体问题上也要请教经验丰富的封常清。
封常清抚着唇边的短须,略微考虑后说:“按照军纪,此二人犯两大罪,在营中聚众赌博和私下械斗。轻则驱逐出营,重则当斩!”
旁边的仇大魁和荆七吓了一大跳,他们哪儿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只是他们二人一向桀骜不逊,都紧咬着嘴唇硬挺着不开口求饶。
高蕴文也慌了,连忙说道:“不至于处罚这么重吧。营中赌博固然不对,不过今天好歹是端正月,营中既然放假,那么他们小赌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在营中私下械斗也是重罪!身为军士,腰中的利刃是用来杀敌卫国的,不是自相惨杀的凶器,此风断不可长。既然文儿你替他们开脱,那就各自杖责五十后驱逐出营吧。”封常清得知此事后非常气愤,而且看到两人直到现在都死倔着不认罪,连跪都不肯跪,所以坚持要重处此二人以肃清军营风气。
“舅舅,能不能看在他们此次是初犯,再减轻点?”高蕴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他们两个驱逐出营怎么行啊,这八百人可是高蕴文创建功业的基础,一个都少不得,更别说勇猛无比的仇大魁了。
封常清怎会不知道外甥的心思,他自己在领教过仇大魁的威猛,也很是赞叹此人难得。不过人才归人才,军纪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啊。
沉吟片刻后,封常清走到仇大魁二人身旁,缓缓说道:“军纪不可废,不过看在我外甥为你们求情的份上给你们两条路自己选。你们要么就收拾东西立即出营,我也就不责罚你们,照样结算你们这几个月的饷银,你们也免受皮肉之苦。如果你们愿意继续留在这里,那就领杖责一百,扣饷三个月,以儆效尤。”
“什么!一百杖?会出人命的!”高蕴文不依了,这相当于是变相处斩了。
封常清没理高蕴文的抗议,继续对着仇大魁二人说道:“你们可想好了?”
“愿受责罚!”仇大魁和荆七对视一眼后顿首说道。他们都是苦人儿,除了在高蕴文这里当兵,再也没有其他养家糊口的地方可去了。
“好汉子!”封常清欣赏地点点头,传令道:“来人,杖刑伺候!”
“且慢!”高蕴文看到事情没有缓和余地,当下就急了,连忙大步走上前来劝道:“你们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一百军杖啊,你们不要命了么?你们还是先离开军营吧,等过短日子事情平息了我再将你们重新征召进来。”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仇某人既然犯了军纪,要罚就罚吧。反正我仇大魁没亲没故的,好歹在这里过了几个月不愁吃喝的好日子,一条小命就是搭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荆七兄弟身子骨弱,还请将军为他求求情。”仇大魁知道是他连累了荆七,心中异常愧疚,便跪下替荆七求情。
荆七神色有些黯然,嘴唇一颤也向高蕴文跪去,泣泪说道:“小人贱民一个,不值将军如此关爱。小人没本事,从来没有让娘亲好好享过福,只有在将军这里才有可能让我娘过上好日子。只求小人命大,侥幸挨过军棍不死。”
“你们……唉!”高蕴文有些伤感,怎么在“开元盛世”都还有人会为了吃口饱饭连命都不顾,真是“霓虹灯下有血泪啊”……
整个安西城正沉浸在一片欢乐喜庆的气氛当中,到处欢声笑语不断,有些大户人家还放起了焰火。唯一与此格格不入的,就是较场里的军营了。
较场里的士兵全都肃立在点将台前,默默地看着仇大魁和荆七受刑,早已没有开始时的玩乐心情。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封平作为监刑官在旁边大声报数。
随着军棍落在身上时发出的“仆仆”声,仇大魁和荆七的衣服已经开始渗出血迹。仇大魁和荆七已经憋红了脸,额头上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仍然咬着牙不吭一声。
“仇老大真不愧是条汉子,都成这样了还不叫声疼。”旁边的士兵议论纷纷。
“是啊,荆七也够硬的。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真有骨气。”
高蕴文看不下去了,急切地把封常清拉到一边劝道:“舅舅,就打到这儿吧,剩下的以后看他们的表现再说。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封常清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对着高蕴文说道:“万万不可。文儿,你要记住,军令如山倒!倘若你以后率军征战,无论是赏是罚,只要你说了出来,就要彻底的做到,这是最基本的为将之道。继续打吧,这对他们不但是一个教训,也是一种磨练。如果他们实在不行了,我会叫停的。”
高蕴文见封常清不允,只得无奈地看向台下,继续听着封平数着:“四十三!四十四!……”
“父亲!荆七晕过去了!”封平跑上台来报告。
当打到五十来棍的时候,荆七再也苦撑不住,赤红的面色忽转苍白,眼睛一翻就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士兵见状立即“哄”地闹开了,都有一种狐死兔悲的感觉。他们不敢直接指责封常清施暴,便将满腹怒气撒向了施刑的那两个士兵,指着对方鼻子骂娘,更有甚者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高蕴文大惊,连忙跑下台去,将荆七慢慢翻转过来抱住,用手去探他的鼻息。荆七面白如纸牙关紧闭,毫无知觉地躺在高蕴文怀里,还好呼吸并不见弱,可见只是吃痛不住昏了过去……